静云回身看了父亲一眼,把供品慢慢撤回往竹篮里放。她只觉得父亲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解释,那完全是他自己的日子,能过好就好,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照着他的性子,要是万一拎不清事情,反惹一身麻烦,那才真是充了冤大头了。如今更荒诞的是,当爸的缺钱,当女儿的也缺钱,他们父女俩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可怜的穷鬼了。
话到这里,静云说的口气就有点重了。林诚初也就只能那么听着,跟着徐徐叹了口气。他有气无力地挥手把蜡烛拍灭了,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静云手腕上的红色疤痕,只觉得那疤痕实在刺眼,刺得他都有些睁不开眼来。
却见静云不过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踧踖不妨地又突然问起父亲大伯和林月是不是去过家里?静云觉得脚上好像有蚂蚁在爬走,有点痒,有点难受,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好像要把刚才鞋底沾染的泥土给跺掉。这跺脚声听得林诚初心里发慌,只是一个劲地眨眼睛,一时支支吾吾又有些不敢应声了。
说起来上次在医院里头出了那么大事情,后来林诚滔登门想要去给静云送些滋补品,却被静云几次三番拒之门外。最后,还是林月出了主意,林诚滔转头去了二弟林诚初家里,送上了商场超市购物券、大闸蟹提货券,还有一些烟酒券,再加上一些滋补品等等贵重物品,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一股脑地都堆到了林诚初家里。在林诚滔的眼里看来,二弟收了东西就等于侄女静云收到了。那么从大局着想,这于情于理的面上就不该再追究他口不择言的事儿了。
“你怎么会知道……”林诚初憋着嗓子,含含糊糊地说着,出来的声音跟蚊子叫差不多。他的话其实才说了一半,可是又实在不敢往下讲了。从道义上讲,他的行为似乎是有些背叛了静云的意志的。静云显然并不想让这次事情不了了之,可是他收了东西,让事情性质一下就变了质。静云在这场暗涌的遗产争夺战的主动权瞬间被弄没了,还是被他这个做父亲的给实实在在地坑没了的。林诚初真怕惹恼了静云,后面就更不好收场,后面要说房子的事情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虽然父亲的一切反应都在意料之中,静云还是有点失望。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竹篮往旁边狠狠一砸,生气地指着林诚初的鼻子骂道:“你平时窝囊惯了,关键时刻倒是真会替你女儿卖命呢!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竟然还能跟着数钱叫好!你收了人家的东西,还把人家送来的虫草炖盅装鸡汤给我送家里来了。这炖盅上头还明明白白打着人家林月‘星月医美诊所‘的大字logo呢,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之前在家里头碍着伟峰在,我也实在不好当面说你什么。现在当着妈的面,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你了。你和钱阿姨好上了,又收了大伯的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有事跟我商量过?或许你眼里看来,我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什么事都瞒着我,也不肯同我交底一句实话来!”
眼见着火山爆发四处迸射,林诚初十分慌乱地摇了摇头,他紧张觑眼望着静云,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这些事情他的确做得不敞亮,实在没什么脸去反驳女儿的话。原本有些东西应该是隐秘且私密的,本该放在心里不要去说出来,而静云现在非要把什么都放在台面上来说。原本今天是他顺带想和女儿谈一谈事情的,结果弄成他像一直无头苍蝇一样,显得多余和蠢笨。林诚初的嘴巴像被人打伤怕疼一样地咧着,拼命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他整个人肩膀怂起来,胳膊相互搭着。他的嗓子里吭哧吭哧地响着,断断续续地吞来吞去,听得静云难受极了。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和大伯还有三姑之间的任何事情,最好都跟我商量一下,但凡你还想换房子的话!”静云冰冷地甩下一句不容商量的化,她再也不想去跟这个父亲去耗时间、费气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