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有任何惊天声响,相反四掌相对之下竟是好似异极相吸一样,死死的粘在一起。
佛秀眼露冰冷笑意,只见那铜像之内的死气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佛秀摄取了过来。
原本暗金色的身体已是逐渐失去了光华,到最后更是不断脱落,就好像干裂的河床,溅出了无数黑血。
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果然是肉身佛。
等那外面的一层全部脱落后,露出来的是一具早已发黑干瘪的肉身,却不是达摩,而是一个年轻的僧人,最奇异的是他的骨头,竟然莹莹如白玉,带着淡金色。
佛秀见差不多了,双掌一震,这具肉身便再无一丝遗留。
他又看了看寺庙另一边,刀气,剑气远远的都能看到在不断地肆虐着。
佛秀眼神停顿了良久,这才朝里面走去,变得平静,变得无波。
似冥冥之中有种感应,佛秀步伐不停已朝那寺庙中心之地走去,所过之处再无任何异像和惊变。
直到他走到一间有些古旧,偏小的院落前,那种感应才就此消失。
院中,是一间无名的佛殿,推开的门轴发着沙哑腐朽的呻吟,像是已许久没人来过这里。
确实很久没人来过了,院中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腐叶烂壳,散发着一种刺人嗅觉的腐臭味。
踏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踩在烂肉上一样。
佛殿也早已斑驳,朱漆脱落,柱椽朽坏,满是虫眼。
但佛秀看的却是佛殿之内,透过那早已破烂的窗户纸,落到了里面的佛台之上。
那上面,有一尊佛像,静坐如佛,面带慈悲。但不知道为何,这尊佛像总给佛秀一种诡异感,像是有着未知的大恐怖。
而且和那铜像一般无二的面孔。只不过,一个是铜的,一个是泥胎。
他并未靠近,左手劲力凭空击出将那佛殿正门冲开。
“嘶!”
当天光落进那昏暗的佛殿中后,佛秀心里咯噔一声。只见里面的地上,垂落着无数密密麻麻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锁链,一端扎根在地面上,而另一端,则是锁在那佛台之上。
“你想知道?”
一道平静祥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可能很多年未曾开口一样,那声音有些发涩,有些生硬。
佛秀眼神一动,双眼瞬间漆黑如墨是如临大敌。
只因说话的,是那佛台之上的那尊泥胎。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泥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虚弱的抬了抬眼睛,双眼黯淡如死水。
他面色很祥和,祥和的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一般,能令人下意识的放下心中的提防。
佛秀并未立即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这才眯眼问道:“你究竟是谁?”
泥胎像是很虚弱,他声音微弱无比,好似蚊虫。“我的名字,就连我自己也快忘了,太久了。”
他稍作停顿。“不过,在很久以前,他们叫我菩提达摩。”
听到这个名字,再见此人亲口承认,佛秀仍是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以及重重疑惑还有警惕。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着身下的佛台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油尽灯枯之相,体内生机好似如风中残烛一样虽是会熄灭。
佛秀皱眉。“你把话说清楚。”
他仍是有些不相信眼前这泥胎是那只履西归的达摩。
“如果,我说我是自困于此的,你信吗?”泥胎幽幽一叹。
佛秀没有说信或不信,他反问道。“为什么?”
泥胎话语有些苦涩,更有种叹息。“说来话长,我……”
佛秀却猛然出言打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话长还是不要说了。”
对于佛秀的这个反应,泥胎像是有些措手不及,气息一滞,没反应过来。
“既然你时间不多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结果了你,放心,这种送人一程的好事我还是很乐意做的。”佛秀神色随意的说道,双手五指朝佛殿一曲,一股无形的气机瞬间包裹住了那佛殿屋顶。
原本垂落的黑袍霎时被劲风鼓胀起来。
“咔咔……”
一道道墙壁木柱断裂的声音立时不绝于耳。
“轰!”
只见那佛殿屋顶,竟是被佛秀生生的掀了起来,就好像那神话野史中的移山填海一般,声势不可谓不惊人。
那佛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不过十来长,宽有七八丈,此刻屋顶一掀,里面一切,立时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他并未停手,抬臂一指,一道黑色剑气已是朝泥胎头颅激射而去,破空穿石,直逼眉心。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就在那剑气快要临近泥胎的时候,它原本从未动过的手臂赫然一抬,一捏之下,那剑气瞬间被抓散,脸上慈悲已是全无。“我都忘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对我出手了。”
而他的掌心,一块泥壳正满是裂纹。
佛秀挑了挑眉,眼中神色却暗自凝重无比。“那就是有了,方不方便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
泥胎直勾勾的看着他,口中声音已变,沙哑难听至极。“呵呵,当今佛门弟子,得见达摩者,无不是敬若神明,你却敢出手……原来如此,你走了他那条离经叛道的路,怪不得。”
他痴痴的笑着,眼中充满了贪婪。“世人只知佛门遵循以法渡人,却不知当年达摩亦有以杀渡人之心,要不然,他又岂会传下诸多武功,引起天下厮杀纷争。”
佛秀听到他的话已不去在意他的变化,而是身体一震。
“以杀渡人?”
像是听到了他的呢喃,那泥胎“嘿嘿”笑道:“佛门最是讲究因果业报。可惜,情欲无常,这天下污秽遍地,何时才能渡众生脱离苦海。以杀渡人,便是斩尽天下恶者,罪者,孽者,将万千罪业尽纳己身,舍己为人。”
佛秀听到这些话,他表情忽然变了,变的很诡异,像是在笑。“那还是佛吗?”
“佛?”泥胎嗤笑道,他语气忽然有些尖锐起来。“他也这样问过。但,你觉得一个浑身罪业的佛,还是佛吗?被世人惧怕,受世人唾弃。”
“但是,他们都忘了,多少人是因为他才能平静安宁。”
佛秀脸色复杂无比。“他这么做了?”
“是啊,他这么做了,以另一副面孔。”泥胎的表情也慢慢变了,变得阴沉,诡谲,变的怨毒。“他们都口口声声说着善的美好,却不知道善与恶本就是共生的。因恶,世人才会感觉到善的美好,若是这世间没有了恶,那善便毫无意义,也正是因为善,这世间才有了恶,所以,归根结底,善与恶并没有区别。”
“世人真是虚伪。”
佛秀在一旁沉默着,但忽然他揉了揉眉心。“诶,等会,不是,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五迷三道的呢?能说的言简意赅点吗?”
“……”
场面忽然有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只见那泥胎身上,居然慢慢涌出无数黑气。“他成了佛,我却要被永镇此地,天地何其不公。”
怨毒愤恨的话语中,佛秀意识瞬间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离了体外。
等他看清自己所站的地方后,脸色已是一变。
“不是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