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的话还没说完。
席间一个面皮白净,留着一缕文士胡,眉头深锁的中年人已经打断道。
“慎言,铁将军!吾皇的御断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吗?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
“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席先生。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本来就应该把那些宝船分给我们嘛,那些太监懂什么船......”
大胡子愤愤不平的嚷嚷道。
这时候坐在最上首的严忠弼终于开口了,声音浑厚沉凝,就像他宽大雄壮的身形一般,像是个武将倒更似文官。
“老铁,过了。”
严忠弼都发话了,那叫铁三寿的总兵连忙讪笑了两声说道。
“是,严大人。我浊酒喝多了两杯,言语无状了,是我不该。”
严忠弼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席间有机灵的立刻接口说道。
“不过严大人,老铁话虽然糙了点,但道理没错。原本阳江的船厂,人员,物资,都是专供我们广东海军使用的,现在却被朝廷一纸调令全部调给了大内总督造府造福船宝船。关键这些福船宝船还没我们的份,他们的船工军士,全都归自己的系统指挥。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对啊。”
席间有人附和道。
“这近海的海盗哪一股不是我们剿灭的,那些佛郎机人的战船哪一艘不是我们海军拼了命拦下来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出海立功的机会,大内总督造府占了我们海军的资源,却不让我们海军参与,哪有这样的道理?”
席间这些粗豪的海军将领们纷纷忿忿不平开口道。
场面一时嘈杂起来。
严忠弼安静听了片刻,才突然抬了抬手。
随着他抬手,席间又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诸位,都是这么想的?”
严忠弼在席间一个个扫视过去。
海军将领们大都不敢直视严忠弼的目光,但仍然还是纷纷点头称是。
“不错......”
“没错......”
“我们海军不服......”
“没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如此。”
严忠弼压了压手止住了席间的嘈杂总结道。
“诸位心中都有不忿,我便亲自向吾皇上书,通禀海军的情况。看朝廷会给我们海军怎样的交代!”
......
一场盛大的宴席很快结束。
最后场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此间的主人严忠弼,他正在慢条斯理的夹菜进食。
一个是那个白面书生席先生,他仍然深深的紧锁着眉头。
“大人,我仍然觉得此举不妥。联合海军上下向朝廷施压,我们那位永乐皇帝会不会认为我们的手伸的太深太长了,而且态度上,是不是也有些太过桀骜不驯了。这样在朝堂之上会对大人很不利。”
严忠弼平静的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酒,咽下口中的食物,方才缓缓说道。
“你以为,我不联手海军上下向朝廷施压,那位永乐帝就不会疑我吗?这次宝船南下,本就是皇帝对我的一次试探,是明着朝我广东海军里掺眼线揉沙子,宝船船队只要一天在我GD省的边上,就无异于如鲠在喉如刺在心,让我一天不得安宁。”
“把这件事情挑明了和皇帝说,直接表达我的不满,反而是一种坦诚的表现。我相信皇帝和我有这样的默契。”
“原来如此!”
席先生紧皱着的眉头终于稍微平缓了一些。
“不过这种方式是不是有些过于激烈了?”
“是啊。是太激烈了一些。”
严忠弼点了点头,突然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因为我就是要皇帝老儿知道我不服!我坐镇广东十年,将近海打造的铁板一块,海盗,倭人,土人,佛朗机人不得寸进,我凭什么服!”
席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这也是您和皇帝之间的默契吗?”
“不,这是我这个老头子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情绪!”
严忠弼面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