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然是他!
贾元春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他会用那种随意的眼神看她。
她三年前进宫当女史时,贾琮还只是长房一介弃子,年龄又小,两人几乎没正眼照过面,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和敬畏之心。
如今,贾琮凭借灵菘一朝崛起,名字甚至被太妃娘娘提及。
多年压抑的情绪爆发,不免志得意满,年少气盛,乃至轻狂。
还是挨的封建毒打少了,真以为小小灵菘便能成为倚仗吗?
贾元春在宫内呆了这几年,明白最大的事就是世事无常,权力的可怕。
可以让人早上生,晚上死!黑的变成白,白的变成黑!
太妃娘娘一向以仁德俭朴之名誉满天下。
她却知道,在贵妃生涯的最后一年里,娘娘喜怒无常,挥霍无度,动辄以小错对宫人大加鞭笞,因此死掉的不下几十人。
而她是从那场残酷的宫斗风波中活下来并爬上去的幸存者。
她的内心越来越冷漠,也有足够的底气和骄傲面对贾琮。
“琮哥儿,当年我离家时,你还小,一晃长这么大了。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看,何况三年,你已经变得如此俊秀有本事。我竟是认不得了,恐怕你也不认得我了吧?”贾元春意味深长地道。
贾琮听出了元春话中暗含的告诫,却不以为意,连身子都没起,微笑道:
“元春姐姐谬赞了,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如何当得起姐姐认识,自也没机会好好认识姐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非同凡响。”
贾元春听得微微颔首,稍显满意,还算他有自知之明,于是露出一丝笑容道:
“琮哥儿不必过于谦虚,你能被太妃娘娘记挂着,也是你的造化。
娘娘一向宽厚朴素,不想麻烦,既然你现在打理着灵菘居的事务,那便每日送两棵给太妃娘娘和太上皇。
价钱方面也得优惠些,二十两应该够你成本价吧,不可铺张浪费了。”
贾琮不由气笑了,看来贾元春自我感觉太好,没发觉他的阴阳怪气。
或许,她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听了也装没听见,挟太妃娘娘和太上皇的大义名分,还怕他敢不从?
他还就敢不从了!
“元春姐姐,此事易尔,灵菘居每天都会给圣上和忠顺王爷分别两个预订名额,价格五十两一棵,太妃娘娘只要说一声,当儿子的岂能不孝敬父母?”
贾元春眉头一皱,有点愠怒。
“一码事归一码事,今上和忠顺王爷自是孝顺,时常奉献灵菘给太妃娘娘和太上皇享用。
但做父母的也体谅孩儿的辛苦,你如何不解此意?只管按我的吩咐送来即可,娘娘和上皇自会记你一份功劳。”
贾琮干脆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那就恕琮无能为力,规矩已经定下,谁也不能轻易更改。
今上和王爷亦默认此法,不与民争利,童叟无欺,为何反倒太妃娘娘想以强势压迫,巧取豪夺?
元春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到时候只怕天下人会以为是你在借机媚上,以致太妃娘娘晚节不保,美名受损!”
啪!
贾琮的话仿佛掷地有声,惊得一屋子的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顷刻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