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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金翠莲怨报七潭湾 安道全坐化瓦罐寺

未见山近山,更难人寻人。山移无巨力,人动无踪寻。

家宅遮风雨,更牵归者心。浮萍随波浪,恣意难成群。

鲁智深、杨志随张三疾驰到馆舍,只见安道全堵在院门口,正恼怒得浑身颤抖,口中不住地蹦出一个个单字,嗓音都憋得尖细了。时迁、燕青、翠莲、玬儿四个,靠窗前一排站着,各个低眉臊眼。院子当中,堆着一包包财货、账簿、衣甲盔头。小达儿蹲在包袱堆前,也不管大人们如何生气,自顾自摆弄这堆什物,一脸开心。

杨志看一眼便猜了个大概,这几个必定是趁遛马的当口,去了七潭湾,掳掠一番,替金翠莲出气了。只是不知伤了人否。见安道全气恼,忙过去劝慰老太医:“大哥哥需要跟小厮们动怒,伤犯了贵体,吾等怎赎罪魇。待洒家斥责他们。”

安道全并不接杨志的口,喘息几下转头对鲁智深道:“除开俺,数你年龄最长。这几个目无尊长,恣意妄为,你待如何发落?”

鲁智深原本是个洒脱散淡的人,从不欲拘管兄弟。然而刚刚寻人不见,内心苦涩煎熬一番,已有所悟。见安道全逼迫过来,也不迟疑,

点首唤过金翠莲道:“你是长嫂,四人中你最年长,为何带着弟弟妹

妹去犯险?”

金翠莲敬着安道全年长,刚刚并不敢言语顶撞他。如今见鲁智深来问,心内积怨便一遭发作出来:“七潭湾是吾家祖产,被宵小霸占着,俺父死未归茔。现下尸骸被丢在菜园里,做了孤魂野鬼。今仇人就在眼前,俺这两个兄弟尚存心帮俺报仇,你是俺夫婿,却无此心。如今不靠你,俺已报了仇,你却来责问,羞也不羞!”时迁、燕青、玬儿在旁,听金翠莲话语,各自交换眼神,心有戚戚焉。

鲁智深此时,却脑筋澄明起来,也不慌乱,由着金翠莲话头问;“你等是如何报此仇怨的?”

玬儿嘴快答道:“我等跑去七潭湾,那里本就偏僻无人。是燕青赚开庄门,捆了门房。我等冲进庄里去,打翻所有庄客,都关进柴房里。几个娼妓都剥了头面首饰,阖庄搜出这些财货,带回来用。所有账簿,一会儿一把火烧了他。这厮庄上私藏官兵甲胄兵符,我等也带回来了,路上正好假扮官兵,才好行路。”

鲁智深再问:“可捉到高俅?”

玬儿道:“不曾,他数月间去一次,哪容易遇得到。”

鲁智深问:“高衙内在庄内否?”

玬儿答道:“也不曾,那厮只在东京城里厮闹,从不去那庄子里。”

鲁智深继续问:“那高三郎该在庄内吧,你等如何发落他的?”

四人闻言,皆不语。半晌,金翠莲开口道:“那厮病入膏肓了,停在榻上只剩出气了。身边并无亲眷,只是几个庄客,也是可怜。俺几番狠心,都下不去手。最后,榻前骂个痛快,割了那厮一缕残发,就榻前烧了,也算祭奠家人了。”

安道全插言道:“如此,汝等未杀生?”

金翠莲道:“未曾,俺下不去手!”

鲁智深问道:“放把火也可泄愤哩。”

金翠莲道:“俺家的祖宅,坟茔尚在,瓦舍何辜,焉能动火?”

众人闻听金翠莲复仇,尚存慈悲之心,亦肯留得些分寸,本心良善,都存敬佩之意。有诗为证:

世间恩仇皆不平,仇被人欠恩欠人。

人欠欠人皆须报,报还总须情理真。

钱债好偿锱铢较,情债难偿乱由因。

血债当前瞳仁赤,心存清明一念神。

安道全本心并不气恼翠莲复仇,恼的是这几个不告而动,干犯险境,置大伙儿的安危于不顾。今见这几个安然返回,那颗担着的心落到肚腹里,也就不再嘶喊,好言好语,细说这几人擅动,令他人担心的不是。既晓之以情,又动之以理,几个年纪小的也心悦诚服了。

这边鲁智深握着金翠莲的手,口中不迭地致歉,备说未能替金翠莲出头,思虑不到的罪过。毕竟二人情深,彼此信赖,各自替对方去想,甚的疙瘩解不开?

众人将马匹都备好鞍韂、车辆整备齐了,拿精料在料兜里喂着。分几个回房睡,另几个在院子里守着,只待天明好绝早出城。

陈桥驿只是个邑镇,并无城墙,无需等城门开启。只是深夜行走,惊动守备驿足,反惹麻烦。看看五更过了,天露霁色,有些行商、街贩已经出街来讨生活了。安道全在院门前坐了这半夜,此时起身低声叫众人都起身,骑马和赶车的八个人,都着了昨日抢来的衣甲。

燕青手持殿帅府函件,骑着“玉狮子”,在前引路,之后是杨志骑“青骢儿”跟随。安道全和小达儿坐一辆车,门楼彪赶着。金翠莲坐一辆车,玬儿赶着。张三李四虽都带伤,也各勉力赶一辆车,载着什物。押后的,是鲁智深和时迁两个,骑着“乌骓儿”和“转山飞”。共是四车四马十人一童,径奔延津渡口,去渡黄河。

却说这九曲黄河,转过洛阳向东后,豁然开阔,至延津时,河水最是浑黄,浩浩汤汤,向东奔涌。此刻初春时节,并非河水最旺之时,然河面仍开阔至数里宽,看对面辨认不清山峦树丛。寒气逼来,椎骨刺心地冷。

延津渡口有官家码头,渡船长可十数丈,阔六七丈,车辆马匹尽可载得。燕青将殿帅府公文晃动着,操一口东京乡谈道:“奉殿帅钧旨,护送军中机密器械至太原府,速安排车驾仓位!”那渡口船家衣冠取人,不辨真伪,任他们上船占了老大一片船板位置。巳时船动,帆切风侧、桨撸如飞,渡船行得恁地稳当。

却听得押船两个虞候闲谈,道是昨夜七星湾高三太爷在家被匪盗劫了财去,那老汉吃这一惊,天亮时刚咽了气。几路报丧的,有一路去北岸亲家的,就在这船上。

燕青听此言,不禁心头一紧。若有庄里人在这渡船上,认出自己,岂不是祸事立至?

遂即刻在渡船上挨挨挤挤,四处逡巡,去找这报丧人。未待寻见,渡船到岸,百来多人车鱼贯登岸,倒也宁静。一伙儿上了辽使官道,也再不虑有人认得不认得了,撒开车马,哪个还追得上?

鲁智深和金翠莲几月前刚从此路行过来,自是熟门熟路。他二人催动车马,放心驰骋。歇息、打尖、行路,都有法度门路,这便节省了许多时日。至第五日上,已行至赤松林。但见:

虬枝错落,盘数千条赤脚老龙;

怪影参差,立几万道红鳞巨蟒。

远观却似判官须,近看宛如魔鬼发。

谁将鲜血洒树梢,疑是朱砂铺树顶。

鲁智深跳下马,奔至松林中一处向阳坡地,见一处小小神龛在彼,供着个神祇。九龙壁前,趺坐着一位俊俏少年郎,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横额上书“天微罡星”,左右楹联,上首曰“华山云成云涌”,下首曰“松林缘起缘终”。神龛前供着三牲果品、香烛灯碗米盏,再有一坛老酒。料想是有人日前祭奠过。

鲁智深上前立着看,众人都下了车马跟过来,他回身向众人讨火镰。李四恰好带着,赶忙趋前打了火,点燃灯碗。鲁智深捻了三炷香,去灯火上点燃,拜三拜插到粟米盏里。口中喃喃道:“史进兄弟,哥哥夫妻俩回来看你了。还有神医哥哥、杨志兄弟、燕青兄弟、时迁兄弟,都是咱梁山上至亲的人,都来陪你住,你可喜欢?”

一众路上都听金翠莲说道,在瓦罐寺给史进修造衣冠冢。却不知这冢上还修了神龛。这是给史进封做了山神。大和尚,如此霸气!

都拈香拜祭过了,鲁智深众人说道:“当年洒家在瓦罐寺里斗生铁佛不过,逃在这松林中,恰遇史大郎。帮俺找回了场子。谁料他死在杭州近昱岭前的一处松树林中。这儿郎起自西岳,终在松林。如此英雄,便做个松林之神,也不枉来世上一遭”。

众人听这大和尚随口封神,不免莞尔。但殷殷义气,却也感天动地。时迁本性百无禁忌,接口道:“若是哪日俺死了,也望哥哥给时迁造个神龛。死在哪儿,哥哥便封俺做那处的山神土地。可好?”

金翠莲斥之道:“休得说不吉利之言!”谁料安道全悠悠接口道:“此言有理,生死有命,可自封个神祇,让后人记得,却是妙事。”众人闻言,都觉诧异,存在心里。

上车马再行,行约里许,至一座山门前。上有一面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写着“瓦罐之寺”,日光下有些耀目。鲁智深指点道:“这是新錾的金,原先早就昏暗了”。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先转过一座石桥,桥下涧中是一泓溪水,桥面栏杆尚未破损,眼见得有人扫过。

鲁智深兴奋起来,对杨志道:“当年洒家未斗过生铁佛两个,只因为肚中饥饿,心里发慌。在松林中遇到史进,吃了他几个烧饼,胆色壮了。咱俩回来时,那崔道成、丘小乙就在这桥上等洒家,要斩草除根。哪想被咱两个去斗他两个,自是手到擒来。杀了他二人,就都撺到这桥下涧水里去……”

刚说到这里,安道全一瞪眼,叫道:“住嘴!当着女眷孩童,说什么杀人的事!”

众人转过石桥,便看到好一座古刹。但见:

钟楼秀竣,殿宇璀嵬。山门晨间洒扫,经阁几净窗明。释迦佛金身耀目,浑如在雷音说法;观世音素衣洁净,恰好似浴后太真。诸天翩舞,新漆犹存芳华;帝释挺拔,口内珠齿无暇。方丈素雅,廊房肃

穆。罗汉生威,看世间沧海桑田;金刚挥臂,镇万方魑魅魍魉。香积厨中菜蔬满,龙华台上灯油足。

别人尚不觉得,鲁智深看过去,这瓦罐寺早已不是数月前的破败模样,由表及里,皆焕然一新。不禁心内又喜又奇。

一众人喧哗入寺,终是惊动了寺内僧众。只见知客寮里走出一个僧人,簇新一个光头,戒疤分明,近前来稽首唱喏,口称“檀越见礼”。

门楼彪眼尖,几步蹿过来道:“渭河彪你这杀才,几个月不见,你竟成了和尚!主人家让你们修整屋宇,哪个让你们修身成佛了?”

这渭河彪刚从屋内暗处行到日光里,眼睛尚看不清人。突然被门楼彪嚷几句、捅几拳,更是懵懂。待眼不再花,看清是鲁智深一行,急忙伏身来拜:“主人家如何恁地早归,贫僧等尚未修葺完备,请主人家责罚!”

前面声响大,却见水里彪、西市彪、都杀彪三个,都跑出来给鲁智深见礼,三颗簇新僧头,叩得此起彼伏的。

鲁智深将这四人一一搀起,口里不住夸耀道:“汝等都是干才,旬月之间,这寺院竟是焕然一新了,岂非我佛相助、仙造神迹?”

都杀彪口齿给力,接言道:“真有佛祖照拂,更兼主人家福缘深厚。吾等留下修整庙宇,也无人手,也无材板。就拿着金银,也无处花销。正无措时,这寺庙周遭村坊遭火,烧了义仓,远近都断粮了。吾等灵机一动,将银钱去远处安阳、滑州购得粟米,开设粥棚,引得四方百姓来此就食,数千人动手修造,只五十来天,寺院都修整如新。”

门楼彪一直好奇:“那你等为何都扮作了和尚?”

都杀彪答道:“非是假扮,吾等真个都剃度为僧了。上月里农时已至,来趁食的乡民都回去春耕,此间便寂静下来。吾等数个关西人占着庙宇,十分扎眼。村坊里正也来盘诘,若不是设粥棚积下些人情,他几个便要报官拿人了。无奈吾等去寻滑州太玄寺住持和尚,给我等都剃度了,买了度牒,好在此守着主人家产业。”

渭河彪插言道:“现下寺中,是都杀彪做住持,法号空相。咱做个知客,法号空净。水里彪做监寺,法号空阁。西市彪做院主,法号空了。来此挂单的禅和子,也有十来个了。檀越供奉、布施香火,现下也供得上饮食了。”

鲁智深众人听了,啧啧称奇。便安顿下来。数日间,来此挂单的僧侣见这伙人不似出家人,都有离寺之意,这渭河彪空净和尚,好言抚慰,都足足地给了盘缠。僧人都云游去了,倒也无嗔无恼。鲁智深这一伙人,离了东京,又寻得了一处安身之所。此正是:

万里奔波觅情真,关山河涧思安身。

有意栽桃霜摧瓣,无心插柳自成荫。

既安定了,安道全急忙忙张罗,治疗杨志脸上的金印,把毒药与

他点去了。后用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嘱咐玬儿,购买良金美玉,碾为细末,每日给杨志涂搽。百日之内,自然消磨去了。此公老神在在,吟念道:“医书中说“美玉灭瘢”,正此意也。”

再过了十来日,仲春已至。时迁、燕青两个,哪里耐得住寺里寂寞,都叫嚷着要回东京打探。一路来严厉拘管众人的安道全,此时却不作声了。每日里只在自家房中打坐。鲁智深是个没耐性的,被他俩纠缠得无法,只得允了。两个也不骑马,赶一辆车离了瓦罐寺。

来至宣和六年四月初六,这日里安道全晨起沐了浴,里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鞋袜。晨光里向阳坐,直到正午。小达儿来喊他午餐,安道全摩挲着孩子头,先说不饿。又喃喃告诵一番,为孩子祈福。便回房展开纸笺,书写至晚,水米不进。天刚黑,他便闭了房门。

第二日四更,鲁智深起身去马厩添料,路过安道全房门前,见烛火仍旧燃着,害怕走水了,便轻叩房门,呼唤大哥哥。呼喊多声,未见应答。一推门,应手而开。

先看见房内新添了个香炉,立在两个烛台间。蜡烛即将燃尽,香炉内插的三炷香,才烧了一小截。

屋内案几上一叠信笺满是字,墨迹还未干透。一个包裹拴得整齐齐的,摆在信笺旁。

回头闪目去看,见安道全一身青布素袍,黑鞋白袜,穿得整齐。身在睡榻边,双足下垂,上身朝后靠在叠好的絮被包上。面容安详,闭着双眼。

鲁智深抢步上前伸手搀起他,摸到后背,都汗湿了,微有凉意。伸手去鼻下探,已是没了气息。

有分教:神医本是逆天人,总与无常争游魂。一世倔强自行事,别时挥袖笑俗尘。

毕竟安道全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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