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纤棠的月事一向不准,或早或晚都是有的,但是现在她嫁人了,若是月事来迟也许还代表着另一种含义。 孟纤棠心中十分紧张,坐卧不安,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她不停的想着一种可能,也许肚子里已经有个孩子了。 赵嬷嬷早就遣人去宫中请曹太医来,非是嫌外面的大夫医术不好,而是曹太医更放心。 “不行,我要躺着。”孟纤棠走到床上拉过软枕轻轻倚在上面,双手放在小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赵嬷嬷看她太紧张了,就让大丫鬟舞儿端来新做的桃花糕。 “郡主,这是舞儿新做的桃花糕,您看看样子好不好看。”赵嬷嬷故意想要转移她的视线。 孟纤棠愣了愣才转头去看舞儿端着的一盘糕点,粉嫩的五瓣儿桃花的样子,看着十分可人。 “好看,舞儿做得好。”孟纤棠赞了一句又转头盯着自己的小腹看。 她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对舞儿说:“去给十二夫人也送一些,让她也尝尝鲜。” 舞儿答应一声,领着小丫鬟圆儿一起去了。 赵嬷嬷和顾嬷嬷没话找话,你一言我一语引着孟纤棠分分心思多说说话。 “郡主,听莺儿说窦家小姐属意咱们舅老爷家的六公子?”赵嬷嬷问。 孟纤棠听后这才有心思多说几句,“我也是吃惊不小,但既然她存了这心思,我就想着知会大舅母一声。该如何办,也好请大舅母拿个主意。” 赵嬷嬷笑着说:“没曾想这位窦家小姐是存了大心思的人,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孟纤棠点点头:“除去门第不说,她若是个好的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她太能算计。” 几人正说间,舞儿和圆儿回来了,圆儿脸上有些怒气,赵嬷嬷看了瞪她一眼,主子面前哪有摆脸色的道理。 孟纤棠倒是笑着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圆儿偷偷看了看赵嬷嬷的脸色,才嘟着嘴说:“不是惹我,是我看他们欺负十二夫人,我心里气不过,真是太欺负人了。” “怎么了?”孟纤棠微微蹙眉问。 “十二夫人屋里跟冰窖似得,一盆炭火都没有,都被那些妾室抢去了。她人发高烧躺在床上起不来,连抓药的银钱都不够。静儿站在廊下哭,我问她夫人的月银都去哪了?她说夫人都拿去补贴娘家了,剩下的首饰衣服都不值钱,想典当都没办法。” “十二公子哪去了?十二嫂病成这样他竟不知?”孟纤棠问。 “听说十二公子去了邻郡办差,这几日不在府中。”舞儿回道。 “除了静儿就没有别的丫鬟婆子伺候了?没炭缺药怎么不找大夫人去要?”孟纤棠问。 顾嬷嬷回道:“怕是十二夫人不好意思,张不开口。静儿也是她嫁进来之后府里分的,她们院里人多,丫鬟婆子不够使也是可能的。” 孟纤棠低头想了想,她一向不关心银钱,嫁过来后都是赵嬷嬷和顾嬷嬷在操持,她陪嫁的嫁妆丰厚,倒是用不着府里的月银。但林氏不同,她还要补贴娘家,可见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而她院里的妾室都能抢她屋里的炭火,她竟闷声吞苦果谁也不告诉。 孟纤棠掀开被子起身道:“咱们去十二夫人那看看。” 赵嬷嬷和顾嬷嬷哪里敢让她动,连声劝道:“郡主快躺着吧,一会儿曹太医就来了,等曹太医看完您再去也不迟。” 孟纤棠心里存不住事儿,一心想去看看,但赵嬷嬷她们拦着,也知道她们的好意。 “那劳烦顾嬷嬷走一趟吧,她屋里缺什么少什么都从咱们这边出,就说是大夫人赏的,免得十二嫂心里过不去。”孟纤棠吩咐道。 顾嬷嬷看出孟纤棠的好意,赞了句郡主想的周到,便领人去办了。 顾嬷嬷前脚刚走,曹太医就来了。 孟纤棠紧张的看着曹太医看诊,曹太医细细把脉足足有半刻中,而后问了一些郡主日常饮食,起居坐卧等情况。 曹太医得出的结论是郡主没怀上,但看着郡主亮晶晶盯着自己的眼神,曹太医不知如何开口。 曹太医的神情落在这满屋子人的眼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孟纤棠抚着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失望成了习惯也就没什么了,这次没有就没有吧,下次说不定就有了。 孟纤棠把落寞的心思一抛,从床上坐起身道:“劳烦曹太医跟我走一趟,我家嫂子也正病着,麻烦太医看诊写个方子。” 曹太医连道应该应该,跟着孟纤棠去了隔壁十二夫人的院子。 孟纤棠去时,顾嬷嬷已经让人点了炭盆,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林氏躺在床上烧红了脸,整个人迷糊不醒。 曹太医看后说受了风寒又心绪郁结,开些清热的药就能退烧,后面再开些培元固本的补药慢慢调理尚无大碍。 孟纤棠留下歌儿和圆儿暂时帮着静儿照顾林氏,又让人拿了许多药材过来,当夜林氏用药后就退烧了,孟纤棠听了才放下心。 孟纤棠从林氏那里回去后就感到腰疼,用手揉揉捶捶都不管用,忽的觉得身下一股热流,孟纤棠猛觉不好,应是月事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曹太医看诊后就来了,孟纤棠也是无奈。 莺儿找来月事带给孟纤棠系上,又让厨房熬制了红糖姜茶、鸡蛋羹等物伺候孟纤棠用些。 李英曙回来时,就见孟纤棠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哎哟。他坐到床边,看她额角隐隐有汗,眉头微蹙似是不舒服。 “怎么了?”李英曙皱眉问。 孟纤棠不想说话,侧身向内背对着他蹭了蹭枕头。 李英曙冷了脸,问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莺儿低着头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孟纤棠让她们都退下,拉着李英曙的袖子低声道:“月事来了,腰疼肚子也疼。” 李英曙从没接触过女人的月事问题,一时有些怔愣。 “很难受吗?” 孟纤棠点点头,苍白着小脸微微抽气。 “我去请大夫。” 孟纤棠拉住他,“不管用的,曹太医一直给我调理着……忍忍就过去了。” 李英曙看她说话都没力气,像是大病一场似得。 “民间大夫有些偏方也可一试,总不能让你这样一直疼下去。” 李英曙这话说的让人爱听,透着几分怜惜,孟纤棠笑了笑,“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李英曙上床搂着她,想给她揉揉肚子和腰,却被她伸手推拒。 “别,我身上有味,再弄到你身上更不好了,离我远些吧。” 李英曙瞬间又冷了脸,定定的看着孟纤棠,大有一种你再说一句试试的感觉。 孟纤棠不知道他又犯什么别扭,抿着樱唇闭了嘴,随他去吧。 李英曙抱着孟纤棠,大手在她腰背处揉捏,想缓解她的酸疼。 熄灯后过了好半天也不见她睡着,借着月光李英曙看着她的小脸问:“睡不着?” 孟纤棠低低恩了一声,李英曙便找些话题与她攀谈。 “今日请了太医?” “恩。” 李英曙好笑她竟这么着急想要孩子,劝慰道:“别着急,过些时日就会有的。” 孟纤棠想了想说:“要不去庵里请尊送子观音的神像摆在佛堂,我日日焚香祈求菩萨早日给我个孩子,好吗?” 李英曙哼了一声,搂着她说:“求神不如求我,你相公才能让你怀孕生子。” 孟纤棠脸色羞红,不去理他。 过了半晌,孟纤棠才问出一个早就埋在心里的疑问,“为什么窦明珠说你不能生?而曹太医看诊后说没问题?” 孟纤棠明显感觉到李英曙为她揉腰的手一僵,继而听他冷声问:“她说我不能生?” 孟纤棠嗯了一声。 李英曙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孟纤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借着月光看他的脸色,阴沉沉。孟纤棠复又低头靠在他怀里,不继续追问。 李英曙过了一会儿却说:“八岁那年冬天她把我推入湖中冰洞,自己却也掉入湖中,我托着她让她攀附冰层,而我却泡在冰水里直到有人发现我们。” “她推你入水?”孟纤棠张着小嘴吃惊道:“那你还救她?” 李英曙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谁知道一个七岁被从宫中送回来的弃子过得有多辛苦。祖母看他不成器的眼神刺伤了他,他更不愿意成为家族的一枚棋子。 “她是老夫人看中的人,我救了她,老夫人总归能对我好点。”李英曙摸着她细软的头发说:“我若是冻坏了身子,他们就会重新选一枚预备的棋子,是不是?我当时年纪小,就是这么想的。” 孟纤棠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心思那么多,心中暗暗咋舌。 “是你让大夫说你不能生的?” 李英曙笑了笑,“只要给他足够的银钱,让他说什么他就会说什么。” 孟纤棠刚想问那你哪来的钱,忽然想起他出宫时皇帝和皇后都给了丰厚的赏赐,想来也是不缺钱的。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孟纤棠才渐渐睡去,李英曙看着她沉睡时纯净娇嫩的小脸,垂目沉思。 他幼时极力想逃脱的,现在又费尽心机去谋求。原来的他孤身一人,但现在他娶了妻,一个他放不开的人。他的手该不该沾满鲜血?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又如何拥她入怀?他的眼神冰冷的如同外面的夜,寒风裹挟着刺骨的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