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男人的面子?”万晓玲心里不断回响着这个声音,她也不想太过执着,随他去吧,万一把他逼急了以后别连朋友都做不成,她还是非常珍惜对方给自己安排的这个“红颜知己”角色的,能多看到他的眼睛,能多听到他的声音,能多了解到他的内心,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嗨,我都说是自己没事儿找事了,油钱不油钱也差不了几个钱,这又不像以前开出租,要满大街乱跑。我不想跑就不接单,接单后基本上就按照单子跑,还挺方便,科技带来变革啊!”马成功说得洋洋得意,只是他的双眼一直紧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不愿去看坐在他身旁副驾位置上的万晓玲一眼。“反正一天刨除油费能挣个 300元我就知足,一个月跑20天就 6000呢,我要是勤快点儿,跑 30天,不也差不多收入过万了么?”
“那多累啊,一天不歇可不行。你这得接几单能挣 300啊?”万晓玲很是关心地问。
“那得看活儿大活儿小啊,像你这样的机场大单,我接个 6-7单就差不多了,所以我一般不选择接早晚高峰的活儿,在市里又堵又慢,还容易出事故。每天一早一晚,跑几单机场活儿,挺好。”马成功这两周干下来似乎已经掌握了属于自己的经验,言语中不无得意。
“那你以后就干这个了?”万晓玲试探性地问。
“想那么远干什么?反正我现在还没腻歪,这是我这个月目前找的最得心应手的差事了。”
“哦?那你还做了别的?”万晓玲可不知道他这个月还真着实干过不少兼职。
“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得为社会创造价值,做一个有用的人嘛。我这个月搞了个翻译的活儿,不过又累挣得又少。然后还给一个新闻媒体的公众号投稿了两篇时事评论,没有下文。对了,我还组织了四次小区团购,也是我有另外的朋友帮忙,他那边有贵州特产,我就和前两年组织小区团购的两个神人合作,小赚了两千块钱,不过这事儿也不好干,大家众口难调,有些邻居也真难伺候,这次算比较幸运,赶上人家这批特产本来是要在一个网红直播间卖出去的,但那个网红出事了,一下子找不到渠道,便宜了我。我那时还想着也搞搞直播自媒体啥的,但看了看网上的氛围,我觉得搞不来,而且我这形象也没法和网上那帮 95后、00后的帅哥美女们 PK啊!”马成功说得非常坦然,似乎在讲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而万晓玲听在心头,不免心生感慨,曾经自己高中的同桌,既是学霸也是班长,那时的他在她眼中意气风发,英气逼人,明里是自己学习上的竞争对手,暗里却是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今天,听到他那波澜不惊的平凡自述,在她看来并不卑微,相反,那正是万晓玲看重马成功身上最闪光的地方——“得为社会创造价值,做一个有用的人”,这是他在学生时期就笃信的价值观呀。相比于春节期间那个颓然的马成功,此时这个手把方向盘的马成功在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即使这个男人已经大腹便便,但他那颗不断向上的心似乎已经回归他的胸膛。
“你还真行,君子不器啊!”万晓玲知道对方不喜欢喝鸡汤,于是也没有过分感慨,而是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从来还没送我回过家呢。”
“谁说的,小时候那时我不是经常放学和你一起回家,你家离得近,所以总是先送你回家啊。”马成功终于把目光落在了一旁正灼灼注视着自己的万晓玲,旋即,他立刻扭过头重新看向了前方。
其实在他的内心之中当然清楚,自从去年底遭遇各种失败的命运以来,每一次他找万晓玲喝酒,几乎都是对方把醉醺醺的自己送回家的。然而,在冥冥之中他是绝对不希望亏欠对方的,他当然知道万晓玲对他的那份感情,即使他没有对她有动过任何的男女心思,甚至一度在他结婚后他都以为对方完全放下了这份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段鬼使神差的日子中,自己就是莫名其妙地希望找一个人吐露心声,而这个最佳人选也正是非万晓玲莫属。可也就在多次向对方倾诉过后,马成功一边是越依赖这样的倾诉对象,一边又越是害怕自己欠下对方的感情。本来这样的矛盾心理刚刚在他从武汉回来之后,被找工作的事情冲刷淡了,没想到今天却又碰到了对方。
“真是冤家啊!”马成功心里感叹着,目光却凝视着眼前那无尽黑夜中被路灯点亮的路,似乎一时间看不到未来的终点。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万晓玲原本是想反驳的,但她也感受到了马成功心底的倔强,脑子里努力在翻找着其他的话茬。“你那宝贝后来怎么样了?还能转运不?”
“哦,你还记得这事儿呢?我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后来我微信联系过冯大师,是那个小的冯大师,他说他父亲从新西兰回来了,不过在那边摔了一跤,最近一直在家养伤。我这也没好意思再去打扰,小冯大师说他父亲也不怎么用微信,这不就先放放了。哪能天天围着这个转啊。”马成功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万晓玲还是在其中感到了一种无奈。
“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在恢复,别老关注那些玄学的东西,还是脚踏实地来得稳当。”万晓玲不自觉地又开导起马成功了。
“你这话说的怎么跟我妈似的?”马成功嘴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但怎么看都是那种苦笑。
“你这人真难伺候,夸你也不是,怼你也不行……”万晓玲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正是在“怼”他么?她每次跟他交流到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如此上心、如此较真,换做是和别人,她可不在意对方的好赖死活呢。
“你还真不是第一个说我难伺候的人,当初孙妍清也这么说过。我曾经也深深思考过这个问题,是不是真是我的性格缺陷?但我现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儿后看开了,我就是我,我也没想让别人伺候。宝贝没了‘道’,不知‘道’在哪里,我就自己闯出一条‘道’好了!”马成功说到这里,脸上的苦笑已经化为一种坚定,眼神中的迷惘也转变为一团希冀。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随即,车厢里回荡起马成功那悠扬婉转的清唱声音,继而,就传来了两个人爽朗的笑声,就连那夜色似乎也一下子被撩拨得不那么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