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宝明已经习惯了别人背后对肖家的评头论足,几十年来如此,从未断绝。
他若是都受到纷扰,也就不用活了。
所以,他向来有自动隔绝外界评论的本事。
可是今天的事情,他始终放不下,心里有些乱。
回到三进院落,他把肖兴华喊来问道:“今天胡锡岳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也不找我这个队长,他来做什么?”
肖兴华是民兵排排长,耳目比较多,初步掌握了信息,“今天下午,公社那辆吉普车突然来到咱们生产队,车上下来了胡锡岳和刘秘书,还有人武部秦部长,另外,许辉和许翔也从车上下来。”
“他们一起坐车过来?”
肖宝明顿时陷入沉思,喃喃道:“难道许辉和胡锡岳真是亲戚?”
“不能吧。”
肖兴华摇了摇头,“胡锡岳担任主任之前,也在岩石公社,以前没跟许家有什么联系。”
肖宝明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因为许辉考上了大学?”
“一个大学生,不至于让胡锡岳这么上心吧?”肖兴华还是摇头。
“很反常。”
肖宝明又问:“他们今天去哪里?”
“据说胡锡岳跟着许辉进山了。最近许德民一家都在山上采矿石,可能是去老矿脉那里看看。据说今年公社的黄金任务很重,八月过了,任务完成量还没过半,胡锡岳估计是急了。”
“就算来看矿脉,也不该找许辉,应该是来找我。”
“兴许许辉只是带路的。”
“但愿如此吧。”
“爸,你别想那么多,许辉就算是大学生,以后他真回到咱们岩石公社当上干部,当上领导,跟咱们算旧账,那都不知道多少年后。到那时,您在不在都不一定。”
“你是天天盼着我早点死啊。”
“不是,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放宽心,想那么多干啥。”
“做事三思后行。”
“什么意思?”
“让你读书你不读,整天玩枪,到处游荡。”
“你这那么多书,也没见你读书。”
“行了,出去,让我安静会儿。”
肖宝明没法像小儿子这样没心没肺,经历过各种风浪,如履薄冰,才能安稳的活到现在。
要不是他谨慎,做事之前动脑子,一家人安安稳稳,全靠他稳住船舵!
他怎么稳住?
黄金。
解放之后,大地经历过漫长的战火,一片废墟。
人民急需黄金。
国家也急需黄金。
过去这二十多年,开采黄金一直是公社头等大事。
他自三十年代就在竹坪这片地方打拼,哪个地方出产更多黄金,他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他还有用一手熟练的淘金技艺。
岩石公社不管谁担任书记、主任,来到了竹坪,免不了要找他,或是了解黄金矿脉,或是找他帮忙发动群众兑换黄金。
只要公社需要他,他就还有存在的价值,在竹坪,他就能纹丝不动。
他也会犯错误,也会受到各种暗算。
只要能功过相抵,掌握好平衡,自然能驶得万年船。
可是,今天出现了一些令他担忧的状况。
莫名的令他不安。
胡锡岳去年担任主任,来到竹坪第一生产队,不找他,反而找许辉。
他察觉到自己的地位,自己的重要性,正在发生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