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稻为桑好不好?自然是好的,农田改成桑田后不加税,一亩桑田比一亩农田的收成更是高出五成以上。
最开始,田三六也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都不愿意改稻为桑。
走访调查后方才知道:淳安县衙的信用早就破产,各种苛捐杂税就有几十种名头。
在百姓们看来,我现在一亩地收成十石米,被收走九石。改稻为桑确实收了十五石,可最后一定得被收走十四半石。
里外里忙活一番,还得搭进去一半,凭什么要改?
田三六深以为然,府衙的这些官吏们是敢这么干的,他们有的是办法,而且全部合法。
国策里说不加税,说的是正税,没说不收杂税,他们就可以在田里加杂税。
就算不在田里动心思,好,我不收你田地里的税,我提高其他税的比例,增加其他地方的税目,房费、火耗、票钱、升尾等等总有一项能刮走百姓每亩多出的五成。
再不济,不增加任何税目,我提前征收明年、后年的税,也是符合户部和兵部针对胡总督剿倭军费政策的。
因此百姓们对府衙这些官吏们畏之如虎,官吏们拿捏着所谓的官威,从无好脸。
田三六则秉承着做群众工作要耐心、细心、暖心的态度,虽只上任半个月,却很受淳安百姓们爱戴。
相对的,府衙里的吏员们则对他很不满,认为田三六破坏了淳安府衙官吏们多年“立威”的成果。
只是碍于他爹是二老爷,表面依旧客气,背地里不少牢骚。
见田三六过来,百姓纷纷围上,有叫小田大人的,也有叫田秀才公的。
有的求不要再踏苗,那群被抓的青壮里有亲戚的,更是上来就磕头,恳请田三六帮忙说情放人的。
百姓围聚骚动,随着知县前来的建德陈班头按刀走来,面色阴沉,听到这话,打量着田三五冷笑:“他一个小小刑房书办,府台堂尊面前连话都说不上,你们求他?有个屁用。”
田三五看着他,他是建德的班头,与淳安赵班头交好,定是听了赵班头对自己的牢骚,借故发难。
官员报复,还顾斯文。胥吏报复,见缝插针。
“都往后退!”陈班头怒喝:“再往前一步,以通倭论处!”
抽出明晃晃的刀,吓退众人,方才得意看着田三六:“对付这帮刁民,似你这般客气有个鸟用?我替二老爷教教你,省的日后丢了二老爷的脸。”
田三六不理会他,上前安抚吓着的百姓:“大家不要担心,也不要喧闹。官爷们马上就走,至于齐大柱他们是不是通倭造反,朝廷自有公论。”
他知道马踏青苗接下来如何发展,说的很有底气。
百姓们听到这话,虽觉得不可思议,可此时此刻不信他又能信谁?个个感恩戴德。
陈班头敛了笑容:“胡说八道什么!在这蛊惑民心!”
巴掌就要扇来,眼瞅着要落在田三六脸上,方才想到此时在淳安不是在建德。
只能停下手,面露凶光:“若是惹了民怒,就是你老子也保不了你!”
那边看笑话的赵班头也走了过来:“小二老爷,这话可不能胡说,真出祸端,二老爷也得吃瓜落。”
嘴上虽然劝解,眉眼间的幸灾乐祸却是掩盖不住,看向百姓们厉声道:“这些兵爷乃府台大人亲自从部院调来的,谁敢调走?抵抗官兵就是造反,这官司就算打到皇上那,也没人保的了你们!”
又呸了一口:“平日好说歹说让你们改稻种桑谁都不听,这时候急了,晚了!再有敢喧哗者,府台大人说了,一律当通倭论处!”
旁边挎刀持枪的士兵更是上前一步,逼退众人。
百姓们全都懵了,不知所措的看向田三六,等着他的回答。
“小二老爷,说句难听的你别介意,秀才遇到刁民,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是群真刁民。”赵班头很是得意的看着田三六。
听出对方讽刺自己是假秀才,田三六不去瞧他,反而向远处看去,只见大堤上一行五骑向着这边而来。
许多人都看清了领头的骑者头盔上斗大的红缨和肩背后那袭外黑内红的披风在急驰中向后翻飞。
正是现任浙江台州镇总兵戚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