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要想知道胜负,还需要几天,就是不知道田书办敢不敢在杭州多待些时日。”
沈一石彻底放松下来,自己绝无输的可能。
少年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决定了,待田三六给自己下跪赔罪奉茶时,便喝狮峰龙井。
田三六看着沈一石的淡然和胜券在握的模样,有些同情,自己算计老沈是不是有点过了?
今天连破他两次防,如果再来一次大的,只怕老沈也得和常伯熙那般气的吐血吧。
这个念头一想,他马上给自己来了一嘴巴子。
娘的,居然犯了阶层错误,同情起这个站在百姓对立面的玩意。
可怜沈一石?谁去可怜被沈一石兼并土地,家破人亡的百姓?
谁去可怜被沈家狗腿子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
谁去可怜那个宁愿跳河自杀也不愿受辱的姑娘?
田三六坚定了立场,同情个屁,今天能把他气的吐血死才好!
沈一石见自己说完后,田三六冷不丁的给自己一巴掌,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吓住,要反悔。
心里有些后悔,多嘴说这么一句。
面上却淡然:“若是田书办怕了,后悔了,这赌约便作废。沈某之前的话还作数,那船粮食依旧送你,尽早回淳安去吧。”
“赌约自然不能不算数。”田三六坐下:“在下只是后悔,赌注有些小了。”
“哦?”沈一石颇为意外。
田三六道:“也用不了待几天,一切天亮前就能见分晓。沈老板生意做的这么大,想必各个衙门里都有些眼线,毕竟寻常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您可是能让磨推鬼。”
沈一石淡定喝茶,没有否认,杭州各个衙门里,各个大人们有什么动向,他还是很清楚的。
为了讨好杨金水,及时了解杨金水的心情动向,都能把花了二十万两买的芸娘送到杨金水的床头,及时知道浙江官场这些大人物的举动,没有任何难处。
“既然田书办说天亮便能见分晓,那便以明日午时为期。这点时间,在下还是能等的。”沈一石说着,冲着船外:“去,把我书房里那罐狮峰龙井取来!”
船下马上有仆人应声。
“看来沈老板笃定这是一定能喝到田某的赔罪茶了。”
“田书办不也笃定,能拉走沈某这一码头的粮食么?”沈一石顿了顿:“一杯茶换一码头的粮,赌注确实少了。”
他大袖一挥:“田书办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说完闭目养神,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那就先从马宁远说起吧...”田三六刚一坐下,就被沈一石打断:“要尊称府台大人!”
略带一副前辈训斥后辈,上位者呵斥下位者的语气。
田三六面露鄙夷:“身为父母官,毁堤淹田坑害百姓,将死之人罢了,配不上我叫一声府台大人!”
沈一石微微皱眉,没有说接话。
“马宁远深受部堂大人知遇之恩,改稻为桑的国策到了浙江,最担心胡部堂完不成任务的,便是他了。”田三六也不着急,慢慢的说着。
更是回忆着剧情,复盘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有没有之前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沈一石有些鄙夷:“此事众人皆知,马府台举人出身,拔贡入国子监几年,一直不得重用。若非胡部堂赏识,他现在应与令尊一般,也是县丞。若非如此,谁能干出不惜马踏青苗也要推行改稻为桑的事来?”
田三六:“左传上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马宁远受此大恩,以为自己是胡部堂的心腹,胡部堂是严阁老的学生,改稻为桑是严阁老的建议,他便认为自己也是严党的人,也以为胡部堂也着急如何在一年之内将改稻为桑的国策推行下去。”
田三六说到这,看向眉角微微颤抖的沈一石:“他虽然愚忠,分不清大是大非,但受胡部堂影响,还是知道毁堤淹田这种事,部堂大人肯定不会同意,因此他也不会同意。郑何二人多半也是用胡部堂是严党,你忠于胡部堂,得听从严党的话这套逻辑哄着他毁堤淹田的吧。”
作为当事人,沈一石是亲眼看着杨金水用这套逻辑说服了马宁远的,如今听到此话,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田三六。
他如何会知道!
他怎么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