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儿这是要去哪里？”裴相通笑着问道。

“京都曾城。”

“哦，去京都。好啊，在家呆的闷了，出去走走也好。”裴相通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什么时候回来？”

“尚不清楚。”

“出趟远门连个计划都没有。”裴相通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吧，去吧，玩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

裴天临没有说话。

“让你二叔多备些银两，京都是热闹的地方，免不了要多花些银两。哦，对了，路途遥远，为父让天正陪着你一起，路上有个伴。”裴相通自顾自的说着话，交待着他认为的该做的事情。

“父亲，临儿这次出去不是游玩。”

“哦，那是做什么？”裴相通疑惑的看着儿子。

“参兵。”裴天临嘴里吐出两个字。

裴相通虎躯猛的一震，盯着裴天临问道：“你刚说什么？”

裴天临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说道：“临儿是去参兵，参加暗夜军。”

“胡闹。”

裴相通气的身体颤抖个不停，“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和为父商量？”

眼中见到儿子一身远行装扮齐整，更是怒不可竭的训斥道：“你这样是来逼迫为父吗？”

“临儿不敢，父亲息怒。”

裴相通冷哼一声，“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若不是为父平日里对你还有些约束，只怕你走时都不会来见为父一面。”

“父亲...”

“不要说了。”裴相通直接粗暴的打断。

裴天临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沉默来表达自已的情绪。

裴相通双手抵在桌面上，用来支撑自已沉重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儿子，俊俏的脸上一道伤疤显的分外明显，想到最近这几年儿子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样子，终究是有些心疼，叹了口气后，轻声问道：“为何突然要去参兵？”

“国家有难，吾辈年轻人自当以身报国。”裴天临傲然说道。

“报国应当，可是裴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别家也可能只有一个儿子。”

“你...”裴相通噎的说不出话来，背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父亲前些日子还在告诫临儿，国家危难之际，我们每一个隨人都得出一份力，为何现在临儿要去参兵，父亲却是百般不愿意？

“出力的方式有很多种，裴家有钱....”

“国家用人之际，临儿觉得参兵打仗就是报效国家最好的方式。”

裴相通无力反驳儿子的话，只是他不说同意或不同意，两个人就在房间里僵持着。

“父亲一生闯荡，拼下这分伟业。临儿在裴家的庇护下衣食无忧，自由自在。按照父亲所想，临儿得到一些名声，为裴家挣得一些荣光。”

“可是在临儿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向父亲一样通过自已去打拼，去获得。”

“所以有时候，临儿会有些叛逆，会去忤逆父亲的想法，那是因为临儿也想向父亲一样去过好自已的人生。”

“参兵打仗是会死人的。”裴相通说道。

“当初在屠龙岭，临儿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裴天临摸了摸脸上那道伤疤，轻轻一笑道：“现在想想，其实，死，并不可怕。”

裴相通惊讶的看着儿子，想不通儿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感觉像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像是一具活在世间的行尸走肉。

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时时和自已生活在一起，口中称呼自已为父亲，可是思想意识却没有一点点共通之处。

他颓然坐在木椅上，内心无比煎熬。

他知道隨国的弱小，知道战争的残酷，知道儿子去参兵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失去儿子，可是也不想抹杀儿子的心性，让他变成一个空有肉体的活死人。

好一会儿后，裴相通嘶哑着声音沉声说道：“去吧！”

裴天临怔了一下，随即明白父亲的意思，顿时高兴起来，欢快的声音说道：“多谢父亲。”

可是在转身的一霎那，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失落感。

他想到自已这一去，以后不再过着平稳安定的日子，前路多有凶险，参兵为国打仗更是常常有死无生。

他不知道自已还能不能回来，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父亲一眼。

想到这里，裴天临又转回身子，看着暗自神伤的父亲，鬓角处的缕缕白发，突然双膝跪地，口中大声喊着：“父亲，你多保重！临儿不孝，不能守候在你身边。”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裴相通望着嚎啕大哭的儿子，展颜笑了笑，他站起身来，走到跪着的裴天临身边，双手将儿子搀扶起来，怜爱的说道：“傻孩子，裴家家大人多，有你二叔和天正在，父亲能照顾好自已。倒是你，以后的路得靠自已走下去了。”

裴天临边擦眼泪边点头，“临儿知道，父亲放心。”

父子两人相视凝望许久，直到最后，裴天临心一狠，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裴相通默默的看着儿子转身离去，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又伸出手来，想要一把抓住，只是手臂伸到半空后又无力的垂下来，那一刻，他整个人神形涣散，一下子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