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播发本市一条最新消息,位于东方红路口北邻的一座废弃的钢厂于今天下午三时许发生爆炸,方圆3公里直径范围内居民震感强烈,附近居民伤亡和财产损失仍在统计中。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就现场勘验来看可能是由于储存罐年久失修可燃气体泄漏而导致爆炸已排除人为因素的可能,对于事态的最新进展,本台也将持续关注。”
“唉,这厂子里有可燃气体居然倒闭了也不知道检查一下,把它输送到安全的地方,现在这天然气,液化气都那么贵……”一个出租车司机一脸无趣地嘟囔着抬手转动车载收音机调频到音乐频道。
明亮的月色如同一盏高悬空中的白炽灯,将地面上的一切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平时熙熙攘攘的东方红路口此刻却静的出奇,只有偶尔出现的一到两辆车也是甚至连车的品牌都没等看清就匆匆闪过。
“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这人该不是个神经病吧。”出租车司机不满的看着四周。这里靠近爆炸源,所以为了谨慎考虑四周的店铺基本都提早关门,只有零星的一到两间杂货铺或是烧烤店内还亮着昏黄的灯光,但基本也在收拾货架,清点收入准备打烊了。
“喂——”车缓缓靠近路边,出租车司机还没等车停稳就从车窗中伸出头向不远处一个正在收拾烧烤摊的小男孩呼唤道。
“怎么了,师傅?需要点什么吗?”小男孩一见有人来原本暗淡的眼睛里闪出了些许亮光,在肥大的围裙上擦着油腻的手快步走到了路边。
“不不不……我在找人,这边有个客人叫车了吗?”出租司机把玻璃全摇下来看着男孩身后的摊位,空空荡荡,只有屋内忙忙碌碌的一对中年夫妇和门口还未完全熄灭的烧烤炉。
“客人?”男孩苦笑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街道,“您看这附近,连个行人都没有,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准备提早关门的。”
“该死,肯定是哪个喝多了的人在那胡说八道。”出租司机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地嘟囔道。
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偏僻,曾经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工业园区。但近几年政府开始大力扶持高新技术企业为主的新兴工业园,所以大量传统制造企业和污染企业聚集的老工业区也到了强弩之末,除了几家为数不多的国营工厂外基本都陆续倒闭或是外迁。
“是啊,这里现在越来越不景气了,前段时间来这儿周围的工人晚上都成群结队的出来吃饭喝酒,现在怎么闹成这样了都。”出租司机看着眼神又重新变得暗淡了的男孩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平时到还好,周围矿上的工人也会过来,但今天下午出的这事,唉……”男孩厌恶地看着路口背面那巨大的黑影,空气中弥漫的呛人的焦糊气味正从那边徐徐飘来。
“噢,我刚刚听到新闻了,你们离得可真是够近的,爆炸发生的时候吓坏了吧。”司机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同情。
“那可不,店里的玻璃都震碎了好几块,这不,我爸妈还在里面收拾着呢。”
“为什么就突然爆炸了?你知道么?”反正也接不到客人了,司机便饶有兴致地问。
“新闻上说是年久失修,但是我们这些在附近的人很多人都在传,这半个多月厂子里好像要复工,我也看见很多大车在深更半夜往那边钢厂里运东西。估计是新来的负责人没什么经验,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男孩说到这些倒是稍稍有了点精神儿。
“哦?大半夜往厂里运东西。你怎么知道那些车就是去那里的?我看周围也还有几家厂子。”司机略加思索又紧接着问道。
“我叔叔以前就是那家钢厂的,钢厂因为高污染被关闭整顿之后大部分人都走了,他也没有别处可去所以就还住在旁边的员工宿舍里。上次我去找他玩,见到那几辆卡车停在院里。”男孩说着又望向远处漆黑的高大厂房。
“是这样,人呢?你有没有见过厂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他们都是在半夜而且开的很快,根本看不清人。只是听我叔叔说他们应该不是本地人,因为他有听到过这些来人的谈话,语速很快而且完全听不懂。他还说有可能是老外包了这个厂子呢,听说老外都挺阔气,还想叫上我一起去厂子里找点活干。”
“老外?他能确定是外国人吗?”司机的语速稍稍有些急促。
“哈哈,你这也太好骗了,大叔。咱这小城市还能有外国人投资?我之前遇到过几个南方人,他们说话在我们听来就一点都听不懂,就跟外国人一样。我叔他就是那么一说,我爸说他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来不让我相信他的话。我也是就当是当笑话听,没想到你还当真事呢。”男孩被司机的认真脸逗笑了。
“哈哈,好像是啊,”出租司机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忽然很用力的深吸一口气马上话锋一转,“好香啊,你烤架上的羊肉串是不是烤好了。”
“哎呦喂,我都忘了,这哪里是香味,这不是肉的糊味嘛。”男孩突然惊叫道。
“喂!薛铁?!是不是肉糊了?不说订餐那家取消了吗?你怎么还在烤?而且……是不是糊了?你知道现在羊肉多贵吗?兔崽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店里传出了一阵怒骂,回荡在空旷的东方红路口分外清晰。
“完了完了,我爸告诉我那家取消订单了,让我把烤架上的肉拿下来的,结果……跟你说着说着忘得一干二净。”男孩急得快哭了。
“这样,这二百块钱给你拿着,炉子上那些我包圆了。”出租车司机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了两张新簇簇的钞票笑道。
“都糊了大叔,你别开玩笑了,就算是正常的三十串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这样我再重新去给你烤一份。”男孩惊讶的看着他。
“没事,我是在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印象中我们的那个小镇好像还不如这片工业区,大门口有一家很小很小的烧烤摊,还经常烤糊,因为全镇就这一家,所以从小就经常去吃。哈哈……当时还以为正宗的羊肉串就这个味儿,再后来居然就开始慢慢习惯了,再后来再吃烧烤都故意要老板烤的焦一点,不过你现在如果不给我包好拿过来,估计一会儿就不只是焦了。”
男孩听到这话一惊,赶忙跑到摊子上,怒气冲冲赶来的父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已经麻利地包好送到了出租车司机手里,并且连声道谢。
“没事,不用客气的孩子,这样你再最后帮我一个忙行吗?”司机狡黠的一笑。
“什……什么忙?”孩子被这个笑容吓得后退了两步。
“先把钱拿着,没事,你不用害怕。”司机笑着把钱又往外伸了伸,待男孩颤抖着接过钱后,他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个证件,上面的警徽闪着耀眼的光芒,在路灯模糊的灯光中却闪着明亮的光芒。
“你……你是警察?大叔……”男孩稍稍舒了一口气,“那是不是因为我叔叔又惹了什么事,所以……”
“孩子,别激动,我确实是想要找你叔叔了解情况,不过他真要动刀子的话我就得管管了。除此之外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归我们刑侦管。另外,不要向第三个人提起我们今天的谈话知道吗?“
男孩机械的点了点头。
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男孩的母亲走到他身边:“怎么了,你怎么跟他聊那么久,你看你把你爸气的。对了,架子上那烤糊的肉呢?”
男孩看着远处渐远的汽车尾灯,慢慢举起手里的两百块钱。
“这么多钱呐?买走那些糊了的肉?你怎么能这么做?万一人家吃坏肚子了怎么办?”男孩的母亲焦急的说着也望向车离开的方向。
“喂,关队,”出租车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撸着串给人打着电话,“我都在这里转了四五圈了,你人呢?我找着点线索,要不咱明天再去走访走访看看再说?”
“西关那边来电话说龙华路仓库那边又有新线索了,海港已经过去了,因为牵涉的辖区太多咱长丰也过去协查,所以我还得回去一趟。这边的案子你就先在这里盯着,别打草惊蛇,免得陷入被动。现在我就打车去火车站。”
“哎呦呵,您这,我现在开着的不就是出租车吗,您在哪?我直接过去接您不就完了?当时咱找车的时候也没挑一挑,这车超过一百迈就开始抖,所以要是您不告诉我个准确的地址,估计我努努力应该能让您搭上明早最早的那趟车。”
“别废话,我都在你前面500米的路灯下面招了半天手了,哪知道你的车开的连30迈都不到。”
“嘿呦,关队,这您可就为难我了,您之前说让我到东方红路口接您,可您呢?您站的那路灯都到高速路口了。真谢谢您没在收费站等我,要不然我只能开着这破车明个儿一早把你送到津港了。”开出租的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东方红路口的路灯都被今天下午的爆炸震碎了,我不是得找个亮着的路灯好让你能找到我吗?”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在车还没完全停到路边就很匆忙的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后排,并顺手摁开了车顶上的灯。
“嚯~关队,要是我不认识你,我还以为你怕黑呢,在车里你开什么灯啊。”司机皱了皱眉抱怨道。
“行啦,别废话,我这有点东西没看完,手机屏太暗了。”
“成,都依着您哈。谁叫您是队长呢。”说着出租车司机扭过头理了理头上散乱的带着些许自来卷的头发把手中签子上最后一块肉狠狠的撸下来然后丢到一边的袋子里,挂上档,一声轮胎与路面尖锐的摩擦声惊起了一侧树上的一只熟睡的乌鸦。
时钟已经指向9点,但在李小良家中人们却依旧人声鼎沸,大家一起讨论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那个,我已经托我哥在市府的朋友证实过了,这个穆坤来头儿不小,可能真不是咱们这小老百姓能惹的。”夏军话里话外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夏军?你这就害怕了?他就小屁孩一个,主要原因应该是他家里,非官即富呗。”尤君反驳道。
“我也托朋友查了查他的底,他爸爸就是个小科长你们也知道,一个月三四千元的,家境很一般,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几年前突然就有钱了,听他朋友说用的东西突然就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当然那种现在市面上的顶奢,基本上咱们普通人在外表是看不出价格,但要是经常出入高档会所的那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文献完全没有被二人的针锋相对所影响,而是冷静地分析道。
“这么说他家还是个暴发户?我滴个乖乖,这钱是从哪来的?中彩票了?”夏军把屁股往后面蹭了蹭,双手交叉放在脖颈处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那穆坤家里来人了吗?大海,现在谁在医院看着他呢?”洪斌没有接着夏军的话头往下说而是转头问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小良爸李大海。
“来了,一个估计得四五十岁的保姆过去看着他,晚上又开始闹,现在打了一针镇定剂估摸又睡下了吧。这孩子也挺可怜,早早的母亲就因为意外离开了,小时候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老人因为他是家里的独苗所以也特别溺爱他,直到二老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双双过世,他父亲因为工作忙,所以一直由家里的保姆带着。”李大海语气低沉地说。
“好在那个保姆人还不错,不急不躁的,好像预料到这一切了一样。当时跟我们讲了挺多事的,但毕竟没什么血缘关系,我觉得他爸要在场的话就得当场就得报警把我们抓起来吧。”刚从门外进来的小良妈高丽丽端着一盘水果甩着湿漉漉的手穿过客厅的门走进来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