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列颠皇家烈士墓园英国伦敦格林威治时间6:00 a.m
金黄色的枫叶将本就不宽的小路铺的满满当当,行走其中好像在淌着金色的泰晤士河水一样。穿过一侧树叶稀疏的枫树可以远远看到伦敦眼最上面的吊篮,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吊篮上玻璃反射出的阳光像是蓝绸缎上的钻石甚是璀璨夺目。
墓园里一片的静谧祥和,秋风萧瑟。前两天下过场小雨后这风就直往人的骨头里钻,时不时会有一两个来祭奠英烈们的人裹紧外套匆匆而过。
站在佩姬·卡特墓碑前的罗杰斯动了动还打着绷带的胳膊,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哪怕时间过去了70多年,和佩吉·卡特一起战斗的日子却仿佛发生在昨天。想到这他的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看着墓碑上的小照片他分不清这疼痛是不是心理作用。
墓碑前的放着的一束由马蹄莲、白百合和几朵黄色的菊花组成的花束,在这几朵黄色菊花的点缀下,沉闷的白色也有了些生气。匙桂型花瓣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露水与空中蓝绸缎上闪耀着的钻石般的光芒遥相辉映。
其实印象中这应该是他二战时注射了血清后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上手术台前他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意识,他记得自己的右臂当时在焦黑肌肉组织中已经露出了一块块的森森白骨,想到这他克制不住猛地咳嗽了几下,因为他现在一想到那个画面鼻子里还充斥着那股令人窒息的焦糊味。
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风吹动枫树叶时发出的哗哗声。罗杰斯慢慢探身到墓碑上佩姬·卡特的小照片上轻轻留下了一个吻。
这么快,她都已经离世一周年了。当时看着已经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卡特面容枯瘦地躺在病床上居然能一次次的认出他来,罗杰斯真的百感交集。
“哦,史蒂夫……”她满含泪光的眼睛和那种面对巨大惊喜时的表情令他记忆犹新。
她的记忆只能停留几分钟,所以在罗杰斯坐在他床前的半个小时中她一次又一次重复多年以后见到朝思夜想的梦中情人的感动。罗杰斯并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卡特能够再这么多年后依旧记得自己,而自己也能再次见到她这就足够了。
距离预计集合时间还有一段时间,罗杰斯利用这难得的休息放空了头脑中的一切,享受着墓园中的这份宁静,这样的日子自他被从北极冰川中发现就再也没有过。如果可以选择,有时他宁愿继续在冰川之中沉睡。
伦敦——这个自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就被成为雾都的城市,罗杰斯觉得不管是二战时还是现代,这里总是一片灰蒙蒙的,包括去年参加佩姬·卡特葬礼时,天空都是朦朦胧胧地下着细雨。
像今天这么晴朗通透的时候真的还是挺难得的。
罗杰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古旧的手表,这还是从刚到这时在一个跳蚤市场淘来的,它像极了自己最早从爸爸手里接过来的那块表:
表盘做工很精细,牛皮表带虽然有所磨损但还是很光滑。除了这是块电子表外,简直和原来那块一模一样。
这个时代确实充满了神奇,轻便小巧,既不需要定时上弦时间又几乎不会有误差,确实这在他小时候连想都想不出来。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位气质端庄,身材高挑,身着一条深红色礼服的亚裔年轻女子正慢慢起身,冷艳面颊上一双宝石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墓碑。罗杰斯能看出她眼神中的那一丝淡淡的忧伤,因此他不禁悄悄放慢了脚步生怕打扰了这份生者与逝者间的平静。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虽然声音几乎都被两旁枫树上树叶的哗哗声遮盖,但那名女子还是意识到一旁有人走来。
她没有看他,只是很自然的踩着满地金黄向前优雅的走了一步,尽可能把这条窄小的路多让出一点空间好让罗杰斯通过,又或许是希望来的人快一点通过以便她能够更快安静地与逝者沟通。然而而不管怎样,那双大眼睛都不愿意从面前的墓碑上面移开。
罗杰斯更愿意相信后者,不管自己的脚步再轻,在墓园这种地方旁边有人在还是会让祭奠者感到不舒服,他也是深有同感的。于是他便略微加快了步伐,从她身后匆匆而过,随之萦绕在他身边的那一缕很淡很淡却又很悠长的香气让他不禁脚步又慢了下来。
这香味好特别啊。
那位端庄的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刚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似得瞥向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罗杰斯的背影。她感觉那身影真的太熟悉了,瞬间她的眼圈就有些发红,晶莹的泪花也含在了她的眼眶之中。她知道自己似乎又出现幻觉了,每到想起与他的那些往事,总会觉得他好像总在不远处。
“史蒂夫……”虽然告诫过自己不要总是把幻觉当真造成不必要的尴尬,但每回她都会轻声地呼唤一声爱人的名字,也许……也许只是给自己一个慰藉吧。
不过也许……他真的还在呢?
悲伤的人总会寻求一些很虚幻的想法作为抚平伤痛的良药,她也不过如此。
但巧合的是这次她呼唤过后,面前的人居然一怔,然后慢慢回过身来。
女子看到他面孔的一刹那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哭着扑了上去叫着:“史蒂夫……史蒂夫,我的上帝……但怎么……是你……”
罗杰斯被这突如其来一幕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欧洲除了在国际反恐组织欧洲分部工作的特工——佩姬·卡特的侄女——莎朗·卡特外其他认识的人几乎都去世了,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叫自己叫得这么亲昵。
“小……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史蒂夫·罗杰斯扶着她的肩将她慢慢推开。
泪眼朦胧中,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史蒂夫”——
不……不对……
他是……
“史蒂夫·罗杰斯?美国队长?”她怔了一下,立刻有些尴尬地收起了自己的表情,眼神中说不清是慌乱还是敬畏,迅速向后退了两步,擦干泪水,把头发梳理整齐,然后恢复了刚刚端庄优雅的状态。
“对,请问……”罗杰斯看了一眼她注视的墓碑,上面写着的名字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王牌飞行员:史蒂夫·特雷弗”。
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看到这行字,罗杰斯脑海里飞快的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疑问,面前的女子也就二十七八岁左右的样子,她和一战的飞行员……
怎么可能?
他二战的战友都基本不在人世了,那么……如果是祖孙的话,刚才的表情还有那声呼唤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
“请问他是你的……”
“队长你走错墓园了,你们二战的墓园都在身后那个区,这边是一战的烈士墓区。”女子和他同时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要不是她眼眶发红,罗杰斯都会觉得刚刚是她跑过来抱住自己说过那些话是自己的幻觉。
“哦哦,不好意思小姐,我祭奠完朋友想要在周围转一转,没想到打扰到你了。”罗杰斯赶忙微笑着说道。
“是玛格丽特·佩姬·卡特特工吗?”女子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队长的笑容僵住了,“你是谁?”
“我没有是谁,卡特特工是我们英国很着名也是很杰出的女性,毕竟在那个歧视女性的年代能够活跃在一线上的女性太少了。对了,她的葬礼我也有在场的。喏,就在对面那个大教堂没错吧,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你没注意我很正常。”女子面庞冷若冰霜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你好像对战争很了解啊,小姐,”罗杰斯觉得面前这个女子非常特别而且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你在哪工作?军队后勤部?联络部?还是……”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像个军人吗?”她的嘴角微微一上扬,一双大眼睛突然变得含情脉脉起来,而且其中还带着丝狡黠的神情。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特别。”罗杰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直接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哦?是吗?哪里特别?”女子说着慢慢向前靠过来。
“喂,罗杰斯队长!”就在罗杰斯在往后退就要踩到刻有逝者生平的大理石板上的时候,远处一声叫喊让帮他解了围。
不远处是莎朗·卡特的身影,一件白色衬衣搭配牛仔裤和短靴走到那个女子身边确实显得很普通:“队长,时间差不多了,你要的资料我也给你拿来了。”
“哦哦,好,谢谢你哈,莎朗。”罗杰斯还稍稍有些没从刚刚的情境里回过神。
莎朗·卡特不笨,言语中带着锐气:“你不是说来看望我的姑妈,怎么走到一战烈士墓园来了?”
在罗杰斯一脸尴尬地还没想好如何作答之时,卡特看着身旁这个身材比自己高出半头如同模特般标志的女生紧接着又问:“那这位漂亮的女孩子是……”
“她……额,她……”罗杰斯支支吾吾两声后忽然想到墓碑上如果按照常理,这就应该是她祖父所以他故作镇定地接着说,“这位是特雷……”
“你好,我是戴安娜·特雷弗,很高兴见到你,莎朗·卡特小姐。”女子欠了欠身微笑着伸出手说。
“戴安娜!我的天,是你?哈哈,我姑母生前经常提起你,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因为……你好像很不喜欢拍照。”
“对,是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拍过照片了,我在卢浮宫工作,接触的都是世界名作,我觉得照片远不如那些大师的作品更真实。”
“啊,所以你现在是一个艺术家是吗?之前总听姑母说你是一个出色的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翻译家,你知道吗史蒂夫,”卡特忽然把脸转向罗杰斯,“戴安娜会三十多种语言,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哈哈,我做过很多工作,关于历史啦,艺术啦,都是我比较喜欢的东西。”戴安娜笑着说。罗杰斯看着她的脸,更觉得这个女子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是似曾相识吗?还是……
现在在戴安娜的脸上完全找不到之前罗杰斯遇到她时的那种表情,现在的她很单纯,单纯的像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一样。而刚刚她的神色却觉得她的那种眼神与她的外形极为不匹配,某一刹那罗杰斯甚至都会觉得面前这位更有种那些经历过二战的那些饱经沧桑的老人身上的气质。
“你看你被她给迷的,神魂颠倒的我怎么觉得。”离开的路上莎朗·卡特的脸上明显有些醋意。
“我……”罗杰斯见过她后脑子里乱乱的,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谈话。
“我姑妈跟我说过你的。”卡特把手里的文件背到身后看向另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佩姬她还说了什么?”这句话一下把罗杰斯从刚刚的思考中拽了出来。
“一提到她你看你激动的,你难道就那么喜欢浓妆艳抹的女生吗?”一向素颜的卡特一脸嫌弃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想知道佩姬她还说我什么了?”罗杰斯的语气有些激动,佩姬·卡特其实一直对和他的情感都放在心里,在他在北极沉睡以后她就变得有些沉默,尤其对和自己的事,常常都是三缄其口,所以她后半生过的并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