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陈先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目光越过窗台,飞向隐藏在黑暗中的皇城;恍惚间,陈先看见了一只张大嘴巴的饕餮,吞吃掉一个又一个迷失在皇城里的人。
无声的惨叫在陈先脑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神经;黑暗中的巨兽冲他狞笑一声,那表情,分明是说“下一个就是你”。
回想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陈先心中一阵后怕,冷汗不知不觉的打湿了他的后背。
“所谓‘自知者明’,大王能够看清自身的不足,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大王不是凡人,只是......”
陈先见萧辰迟疑,恭敬道:“萧兄弟但说无妨,陈先不是那种听不懂好赖话得人。”
萧辰微微一笑,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希望大王以此为戒,不要再放相同的错误。”
陈先毫不犹豫的抽刀划破右手手掌,三指朝天立誓道:“上天为证,陈先若是不知悔改之人,请受天诛!”
立完誓言,陈先拉住愣怔的萧辰说道:“萧兄弟,军中有大事要和你商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换个地说话如何?”
萧辰收起情绪,朝陈先点点头。
就这样,三人出了酒肆,消失在黑暗中。
夜里十点左右,李盛满面风霜的回来了。
从踏进皇城开始,李盛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种感觉很奇怪,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走了一半,李盛忽然发现皇城里的士卒似乎少了许多,这一路走来,连个巡逻的士卒都没看见。
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李盛拉住带路的士卒,期待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将军,小的不清楚。”
“算了,带路吧!”
从士卒口中问不出,难道陈先还不知道?只要见了陈先,什么疑惑都会得到答案。
抱着这个想法,李盛在偏殿见到了陈先。
“咦,大王什么时候搬到这个地方了?”
李盛打量着陈先这个新住处,三面墙壁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装饰,在西北墙角,放着一张可坐可卧竹床,想来是睡觉用的;在床旁边,拍着一个放盔甲、刀剑的木架,不大,一人高。
除此之外,这不大的空间里只有陈先身前的案几和摆放在案几上面的公文。
李盛进来时,陈先正在埋头处理公务。
“大王,您怎么不住正殿,搬到这么个寒酸地儿?”
陈先放下毛笔,抬头笑道:“寒酸地有寒酸地的好处,正殿太大,不适合我。”
“可这......这是住人的地吗?而且,大王您身份尊贵,怎么能住这破地方......”
陈先伸手止住李盛,指着案几旁的椅子,说道:“先不说这个,你的事情如何了?丞相可曾答应?”
“嘿,当然,再怎么样,他都得给我面子。”
李盛咧嘴笑道:“明天正午,北门下会面。”
“好!很好!辛苦你了,李将军。”
说完,陈先准备继续工作,没等他看两个字,李盛问道:“大王,外面发生了什么,怎么没看到巡逻卫士?”
“我让他们撤出皇城,在东门外扎营;明天见过丞相后,我也要搬到城外去。”
李盛大为惊讶,他们辛辛苦苦拿下皇城,怎么现在突然放弃了?就算迫于刘诞、赵义他们,放他们进来就好,何必搬出去?
“这是做什么?大王要放弃皇城?”
陈先再次放下毛笔,认真的看向李盛,说道:“皇城不是我们的,它是国家的,是陛下的;将军,您只要晓得,您和将士们的功劳不会少,这就够了。”
李盛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想再问些什么,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陈先一摆手,说道:“将军许是累了,先去歇息,养足精神了,再来询问不迟。”
第二天正午,陈先在李盛的陪同下,带着一百人赶往北门;还没走近,陈先就看见两队持戈甲士列成两排,一左一右站在城门两侧。
抬头往城楼上看去,一个个弓箭手将弓拉成满月,寒光闪闪的箭头正对着他的方向。
李盛小声提醒道:“大王,这家伙上次在您这受了气,想借这次机会找回面子,您当心了。”
陈先笑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到了近前,为首两个甲士长戈相交,拦住陈先前进的脚步,呵斥道:“丞相有令,只需青阳王与李将军过去,余者皆不得过!”
陈先摆摆手,示意卫士们在这里等他,带着李盛继续前进。
为首两名甲士并没有因此而分开长戈,只是将长戈往上挪动,容得陈先过去。
两排甲士都是身材高大、魁梧之人,在陈先踏进他们领域的瞬间,“噌、蹭、蹭”的连续兵戈碰撞之声响起,眨眼间,一组组相交的兵戈高悬在陈先头顶。
城门下的刘诞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一来,他想看看陈先难堪的样子;二来,他要借此给陈先施压,向陈先表明态度,这样,他就能在后面的交谈里获取更多的利益。
刘诞很明白陈先来见他的目的,也晓得陈先目前的处境;他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狠狠的报复一番,出一出胸口的恶气。
当陈先走到刘诞面前,热情的和刘诞打招呼时,刘诞明白,他的恐吓失败了;陈先没有被那些魁梧的甲士吓住,没有被那些泛着寒光的长戈吓住。
刘诞的第一步失败了。
“呀,几天不见,丞相面色见差啊!”
见刘诞脸色更加难看,陈先指着你那两排甲士说道:“丞相,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陈先怀着诚意而来,丞相竟然如此对待,着实让在下寒心。”
刘诞冷冷道:“对待叛徒,当然要有相应的待遇;让他们迎接你,再合适不过!”
陈先哈哈大笑,“叛徒?什么叛徒?莫非,丞相是在说我?”
刘诞冷哼一声,讥讽道:“听说你在龙椅上坐了好几天了,还占着皇城不让其他人进去;你说,这不是叛徒是什么?”
陈先脸色一沉,怒道:“哪个在说我的坏话,丞相,您得明鉴啊;我哪有这胆子,也就是进去的第一天借金銮殿开个庆功宴,之后再没去过;至于不让人进,这事我也是刚知道。”
“那天晚上和丞相分别后,我就病了,什么事都处理不了;手下那些人一看这情况,肯定不让其他人进去。这点,还请丞相体谅!”
刘诞揶揄道:“行啊,现在你病好了,我要你让出皇城,你能答应?”
“当然答应,完全没问题;只要丞相愿意,随时都可以。”
刘诞瞪大两眼,不可思议的盯着陈先;从这几天得到的消息来看,陈先是万万不会放手皇城的,怎么现在答应的这么爽快?难不成,里面有诈?
“丞相不信?”
陈先笑道:“您可派人先去查看,若有可疑之处,随时拿我问罪。”
刘诞半信半疑的派陈悦带一队人去了皇城,到了下午,陈悦满心欢喜的跑了回来,在刘诞耳边说了几句。
刘诞两眼一眯,笑着拉过陈先的手,笑道:“哎,我就说那些话是诋毁青阳王的,可赵义那小子不信;青阳王放心,赵义他敢动手,我肯定帮你。”
陈先大笑道:“都是误会,解开就好;丞相,还记得那晚答应我的事吗?”
刘诞脸一沉,说道:“你想干什么?”
陈先笑道:“嗨,就是希望丞相遵守约定,不要骚然百姓;当然,我会把城防让出来,全军全部在城外扎营。届时,我还得仰仗丞相供给军粮呢。”
刘诞哈哈大笑,爽朗的答应了陈先的要求。
双方愉快的结束了这次会面,临行前,陈先请刘诞帮他约见赵义;这点小忙,刘诞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到了晚上,陈先去了城外大营,静静的等待萧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