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雪，比天气预报员预测的要晚一些。还好给面子，终究是来了。

深夜三点半，黄毛克朗普的皮袄上已经铺满了雪水或者血水，剧烈的运动让他头上的蒸汽如同白雾一样升腾，见到满头银发的米赫司令的时候，竟然哭了。

作为一名军人，司令当人心有戚戚，理解这个莽汉的心情。他有着德意志男人特有的豪情和粗野，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为自己战友覆灭而伤心。一千多活生生的战友，一晚上十不存一，这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啊。

“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守得住啊”。米赫司令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位失败的少校，既没有责怪，更不可能勉励。当初选择这俩货守城，就是看中二人盲目乐观的情绪；其他知道内幕消息的贵族军官，嘴上不说，心里面早就打鼓了。只是他没想到，中国人一天时间就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堡垒村打穿了。

以这个时代法国的组织度，能做到多道防线已经很极限了。而通讯器材的限制，战场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对付中国人这种夜袭快打的战法，还没有成功经验。毕竟不是每个士兵都是圣女贞德。兵败如山倒才是常态。就算有那么一两个能打的，也改变不了大局。

“失败也是学习，你俩得学会反思，改改不用脑子的性格。现在是用人之际，回去好好下一步的打算”。现在米赫也是危急存亡之秋，今天他搞死两个将领，对他的城防保卫战没有什么用处。实际上，在他耳畔附近足足响了两个多小时枪声了，夹杂着哀嚎和爆炸。为了配合老潘，路虎的人马也开始了对贝略昂比热城外工事的偷袭。

路虎在回忆录里说自己才是整场战役的主攻，只不过是从大局出发，只能配合佯攻了。回忆录出版时，老潘早就死透了，死无对证。军事科学院副院长陈小灵在后来出版的《父辈的回忆》里澄清说，路虎的部队当时如同梦游一般，就没有佯攻这回事。

路虎的梦游实属无奈，山里不比平原，到处是法军伏击的好地点。路虎行踪暴露后，看哪里都像是法军的伏击点，会细细查看两边山上的情况，处处小心，慢慢推进，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确实也努力了，至少把堵在山口狙击他的一支偏师打溃散了；这支部队逃回要塞时，又被米赫的督战队打死一批；无奈之下，调转路径奔向蓬桑村，遭遇交叉火力覆盖，全军覆没。

昂通村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剩余人员大部已经投降，但还有人在负隅顽抗，此起彼伏的哀嚎仍然连绵不断，如同地狱进行曲。受天气影响，麦兜的侦查气球降低了高度，仍然在村子边的上空巡视，村子教堂残骸仍在燃烧，肥佬仔的战斗工兵借着火焰的光芒从村中的街道拉网穿过；两辆装甲车如同猛虎守护着河道，车灯光照过河面，可以看到村口停泊的运输船蠢蠢欲动，但谁也不敢造次。

老潘之所以着急奔袭克朗普，也是受了李愬雪夜入蔡州故事的启发，只可惜直到克朗普仓皇出逃，这雪才噗噗噗的下落下来。狗皮帽子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大头鞋上已浸满雪水，站在村口的临时炮台上，望着四处燃烧的村庄，寒冷的夜晚，他感到憔悴和疲惫；毕竟是人到中年了，不能像年轻人那般熬夜；此刻的他只想在天亮之前我闭上双眼，用呼吸感受这活着快感。

他相信，天一亮，整个大地很快铺上了一条银色的地毯。，所有的血垢和不快，都会被天地无情的抹去。

杜勒斯给他来电，受他们大捷的影响，又有三百人装备坐卡车来援助。中国人啊，虽然天性柔顺，打顺风仗的勇气还是有的。消息传来，帐篷内又有了些快活的气息。

听到消息的叶明仍然分外兴奋，他吃了两块08型空勤巧克力，似乎有补充上了能量。这种巧克力很奇怪，只要吃上，就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立即振作。叶明给郑军打电话，让他在天亮前再打一次破袭战。为了保暖和防护，帐篷内装了一架火箭炉，这让早以适应了暖气的中国人举止还算正常。而船上候着的郑军等人则没有那么幸运，他如同一只鹌鹑一般，局促着，跺着脚，在寒风中举着对讲机。今晚他也没有闲着，一直盯着河口的运输船。这些法国船长倒还理性，没有夜航的冲动，深夜发生冲撞，掉入河里，肯定会失温而死。

“这是谁的主意？”郑军担心气温会继续下降，他的船会冻结在安河的河道里；也担心在狭窄的安河河道再次遭遇偷袭，肯定不会像在河心岛那次幸运。

叶明总不能把外行老潘的给卖了，来了句：“这是前敌指挥部的集体智慧”。老潘给他的意思很简单，以攻为守，一支偏师继续骚扰昂贝略昂比热，使昂通村的中国人免于被反击，留下几个小时时间的吃饭、休整、整顿。

郑军的副手叶雨清在对讲机里大喊：“还是别污辱智慧这个词了，我倒觉得是集体欲望的结晶。这个潘学忠啊，身边都是什么人。总有人在电脑前玩了几把红警，就以为自己精通战役指挥了”。

工作多年的郑军早已在血液里习惯了服从，早就忘记了自由意志为何物。尽管副手骂骂咧咧，他还是迅速掐断对讲机，启动发动机，带领三条快船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