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言缺旁边庙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头戴儒巾的书生,一身蓝色儒衬将洗得发白,身形瘦削,下半身泥泞不堪,像是打泥地里趟过,正躬身进来。
怀中捂着书箱,早己被雨水浸透了个通透,稀稀拉拉的往外渗着水。
书生见到有火光很是兴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上前几步绕过众人将怀中书箱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上。
“在下宁俭,莱芜人,打算进京游历,途径此地,雷雨如倾,山路湿滑,不小心打湿了包裹,借地避雨,若有惊扰之处,还望见谅。”
宁俭狼狈成这样,依然彬彬有礼对头人作揖拱手“兄台,可否借个火,烤一烤衣服。”
头人上下打量书生,不动声色地又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
一旁的行商见此,将火堆分出一股点燃,还帮书生添了把干柴。
大乾百姓对读书人,还是有好感的。
篝火熊熊。
宁俭顾不得烤衣服,先将半干半湿书籍一册册取出来,小心的铺开。
其中一本用繁体字写的名为《齐谐记》精装书引起言缺的注意,自己好像有些印象。
好像是先秦时期的书!庄子《逍遥游》有句:“齐谐者,志怪也。”
言缺起身凑了过去,笑着询问。
“宁公子,我自荆州来,你这《齐谐记》有什么说法吗?”
“啊,《齐谐记》吗?这是记录妖魔鬼怪故事的,其间道理,发人深省。”
“哦”言缺有些惊讶!
宁俭专心致志烤书,闻言抬头打量言缺,面容清秀,不似庄稼汉。不过见其奇装异服,不由有些好奇。
“言缺,武陵郡人,进京投亲”
言缺自顾自地凑过去,用树枝将柴火下扒拉出一个空间,火苗又旺了儿分。
宁俭听是同道进京之人,不由生出几分亲近,说道:“这书卖得极好,父亲特地托人从郡城买的,嘱咐我随身携带,说是能辟邪。”
“辟邪,哈哈”言缺干笑。
“唉,言兄弟,莫非不信。”一旁,一直在暗中关注的行商头人也从怀里掏出一卷苫布,里面包裹的几页纸:“这趟出门前,家里的娘们特意花钱请先生,抄录了这本书里神仙的话,说明了大多数妖兽肉可以食用。”
“其中还有些简易实用的土方法,还有一些可以宁心静气,拒绝诱惑的真言口诀。”
宁俭一边烤着书籍,一边搭话:“那著书的东阳先生,必是奇人,据同院生说是长乐学宫上三品的大儒,待到了京师,定要登门拜访。”
“真的有用吗?我下出门也带一本。”言缺一脸真诚。
“有用有用!前几天路过蛇丘县,路过义庄,撞上鬼打墙,转悠半天出不来,还是栓子童子尿破了。”
行商头人对一个年轻伙计喊道“栓子,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哪个女的尝到甜头,大伙可就靠你童子尿护身了。”
栓子嘀嘀咕咕:“俺还要找媳妇呢!”
“哈哈哈……”
众人大乐,有人不禁打趣道,等到了郡城就带栓子逛勾栏。
言缺也跟着笑,心中警惕放下了些许,不过也不难看得出,众人对他有些提防。也对,自己一身衣着,迥异于众人,不提防才怪,看来得找古装换上。
“唉,言兄弟,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与我们大不相同,敢问是哪里的新式样?”宁俭忍不住好奇道。
行商头人也有些好奇“对啊,言兄弟,你这衣服有什么讲究吗?我走南闯北多年,也没见过。”
言缺心中早有计较,露出一副考校模样,将衣服脱了下来,对行商头人反问“你们觉得我这衣服来自哪?你可以试一下手感。”言缺说着将衣服递给头人。
行商接过衣服不由有些惊异“言兄弟这衣服有些滑,窄袖,似里衣,里层好像是棉,外层,我看不出来,感觉技艺很高,莫不是墨家的新工艺。”
言缺眼中一亮:“大哥,好眼光,就是墨家的新东西,这衣服防风防水,再过些时日,可能就要出了。”
“哦,原来是墨家中人,失敬失敬,言兄弟有门路,还望引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行商头人不由拱了拱手,将衣服归还,态度明显热切了许多。
“一定一定。”言缺拱手回礼。
“原来是墨家中人,言兄弟真是深藏不露。”宁俭也拱了拱手,却不似之前热情。
儒墨之争由来已久。
荒山,夜雨,古庙,总感觉缺了什么。
破庙外凄风苦雨,庙里暖暖融融欢声笑语。
言缺自穿越以来一直盘旋心头的不安总是挥之不散,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起身,活动活动手脚,走到窗边,天空昏沉黑暗。
众人有些困乏,准备休息,行商们将火用草木灰捂住保暖,毕竟外面大雨不停,庙里干柴不多。
言缺也坐在门旁打盹。迷迷糊糊之间,砰!砰砰!几声响动从神像底座下传来,震感沿地面蔓延至众人脚。
众人语声一静,都齐齐紧张地将目光投向神像底部木板,几位行商都纷纷将按在腰间,宁俭往众人身后躲了躲,面色发白,言缺立刻清醒,从后腰拔出刀,藏于身后。
一只手!
一只密布黑毛的青黑枯手,刺破木板探出,那只手五指蜷曲,枯皮贴在骨头上,每次屈伸,指节都“卡卡”脆响,似是将断一般。
一股恶臭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