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因为撕扯而产生的那种钻心刺骨的灼烧疼痛令端木研如此真切地感受着肌肉作为纤维的质感。他紧紧攥住自己仅剩的那一口气，拼了命地狂奔，发狠到甚至要咬碎自己的满口白牙。这也是他最后看到张道一时对方的样子，老人侧过头来，他的那张老脸几乎要因为用力而皱到一起，稍有放松，汩汩的鲜血便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光芒都在模糊着两个人的轮廓。端木研的耳朵听不到一丁点的声响，四周悄无声息。他颤颤巍巍地想要爬起，然而仅仅只是双手撑地，弯起膝盖就已经耗费掉他大部分的体力。

摇晃的手臂最终没有支起他沉重的身体，端木研又一次地面朝黄土栽了下去。

轰隆隆的震动贯穿他的脑海，他分不清是自己在战栗还是大地在恸哭。炽热的海浪在自己的体内掀起龙卷，他像是吞进了无数个连接着气管的气球，膨胀到爆炸的痛苦愈发地清楚。他感觉有一只铁手穿透了自己破碎的皮肤与血肉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脊梁，不顾骨骼的脆弱试图硬生生地将其剔除。端木研不得已地弓起身子，痛楚像是位生疏的医生用针线缝合了他的眼皮。

妈的给老子起来，张道一并不知晓端木研如今的状态，不过他的愤怒仍旧宛如一击重拳钉进了端木研的心中，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用着道家的秘法不停地咆哮，企图拉回端木研愈行愈远的神智。我为你拖不了太长的时间，边境自然有你的人在那里等着，这一段路，我也只能送到这儿了。

张道一的话里不掺半点虚假，整个科派的全力一击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即使是天上那位只将身后老者和妖帝肖冰放在眼里的神王，在巨炮轰鸣之后同样禁不住回首观望，瞳孔深处爆发开来难掩的狂热。

感受着周遭或疯狂或提防的目光，红服老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他将自己的所有筹码推上了赌桌。他和张道一相同，在踏进这间赌场之时就在不停地盘算着最低的消耗，但同时知晓这是一场不压上身家性命那就无法退出的争斗。此役之后，无论道宗如何，科派只会因为赔上了一切沦落为一介无名之辈。但是，科司人的智慧与想象却会永远地活跃在他们的大脑之中，只要撑过其他门派不停犬吠的那一段黑暗的时光，科司终究会彻底地雄霸整个人间。想到这里，红服老人的眼中同样是星光熠熠。

像张道一的剑盾阻挡了光球的侵蚀，庞大的光球隔绝了端木研呕吐的声音。像是倾倒垃圾一样，他体内深红色的血液自他的喉口不停地喷涌而出，可能也正因如此，他的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他挣扎着跪了起来，也第一次看清了绷带之下的他的左手。

通体漆黑，晶莹湿润到仿佛一块得天独厚的玉石经过了阿历山德罗斯的雕琢。其上细细的金黄色的脉络取代了原本暗青色的血管，隐约感受得到阵阵暖意冲向手臂与身体之间的那道光滑的截面。

嘈杂的声音像是巢穴中的蚂蚁，争先恐后地奔向端木研的耳畔，他的五感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准。可是面对着自己如今非人非鬼的模样，心中却是没有掀起石子大的波澜。冷漠，他像是个单纯拥有着端木研记忆的机械。他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张道一鹰一般的回眸。他知道，关于自己的胳膊，对方给不了一个能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跑。端木研现在冷静地有些可怕，他的身体不停地捕捉着周围任何细小的抖动，然而他的心脏却几乎没有感受得到任何的情绪。他清楚自己的背后正站起一个陌生的人，但他能做的只剩下义无反顾地站起，然后大义凛然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