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不是一直说法国缺人吗。”
“形势是会变的嘛。咱们科研所毕竟隶属于企业,企业嘛,哪有市场就往哪钻,现在国外的特种品一片红海,国内还在靠低成本搏杀,正是我们特种化下游企业入场的好时机。”所长端起茶杯撮了口茶,偏头吐掉茶叶道,“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安顿下来,对吧。以前是我这个当领导的忽略了,昨天老汤特意打电话来提醒,让我好一顿惭愧啊,哎!”
程章明脸色一沉,双手忽然在膝间攥出青筋。
“程博,程博士?”
“抱歉所长。”他起身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急转直下?
所长急匆匆也站起来:“别急着答复我啊,条件还可以谈!再考虑考虑,国内一切都好,何必要留在国外吃苦呢?再考虑考虑!”
程章明顿住足,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所长。抱歉我还有实验,先走一步。”接着便欠身离开。
楼梯年久失修,大白天的也又阴又潮。
下了两层楼后他顿住足,目光越过走廊,越过空旷的平地,看到保安室外一道拖着行李箱的清瘦身影。
今晚某国大选开票,汤琰要全程在岗直播。
趁着下午的一点空隙,他回家替程章明收拾了几套衣服,外加两套四件套,装进行李箱上了车。
眼下不是高峰期,路上不堵。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红灯他就嘴唇抿紧,心里像是装了半缸水,荡来荡去不平稳。
这算什么,见面综合征?
未免太没出息。
从前他倒是经常去找他。
他不在学校住宿,但程章明住。有时到得巧,就看见他提着暖水瓶远远走来,或者单肩挂着书包的背影直奔图书馆而去。
有时,视线对上了,程章明会极快地拎一下书包,然后才无奈地看向他。
“你怎么又来了?”
“你不是脑子聪明吗,猜啊。”
“……为什么要猜。”程章明避开他,“让一让,我要去图书馆。”
“这么巧?我也去,顺路。”
他也不是吃素的,平时功课繁重,要看的专业书不比他们科研专业的少。
进了图书馆,程章明总是刻意挑单人座位,汤琰也不以为意,你看你的我读我的呗,难道谁稀罕抄你的论文吗。
后来有段时间章明早上在校外打工,下午去太晚找不到位置,汤琰就好心替他占一个。真是好心!还得克服重重困难呢,得无视好多双怨念的眼睛,占个把小时都有心理压力。
一来二去的,就习惯于坐一起了。
还是不说话,多一句都不说。汤琰学累了就在旁边大大方方观察——程章明戴眼镜的样子有点傻,也不是傻,总之不大灵光,一看就是考博的好苗子。
他板起脸打字,汤琰就知道他在训师弟,肯定不是师妹,姑娘家家的他说不出重话。他腾一下站起来出去接电话,汤琰就知道,绝对是那位严厉的教授,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