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狰只是点头,无可无不可,他今天的任务是带好这个没出过门的七公主,怎样都是带。
御花园尽是花匠精心培育出的时令花木,盛夏里开得繁艳,一路走一路认花名儿,有许多明狰也不认得,后来就成了宋莘莘一个人走在前面,捡着能叫上名儿的,回头指给明狰看。
“海棠。”
“粉色的海棠。”
“墨色的海棠,没见过。”
“这是六月雪。”
明狰不太理解这位七公主为什么这样爱说话,她总是要说点什么,好像在害怕安静,他不懂,只是规规矩矩跟着,偶尔应声,到后来,遇到什么能叫上名字的,也会说一句:
“这是墨玉,去岁花房新引的海棠品种。”
宋莘莘其实没指望这木头侍卫能说几句话,骤然一听,伴着暖风里的草木香,竟也抿出几分好听的滋味儿。
溜达小半个时辰了,她的绣鞋有些紧,夏日正午时分又热,连着脚心都多少闷得慌,眼看着前头八角凉亭,再不想动弹,堂堂公主,一点儿不讲究,提着裙子就跑过去,直接坐到石墩上。
明狰没接触过其他公主,只记得暗中跟着皇帝的时候,见别的妃子和小殿下,都要等着丫鬟或小太监铺了软垫才会坐,也看宋莘莘比旁人更加娇弱的模样,担心给皇帝把闺女养死了,左右寻不见能隔凉的物件儿,索性解了自己金丝软甲内垫着小牛皮的护腕,摊开来也够铺个圆凳。
宋莘莘刚坐下正待饮口抱了半天已然放到温凉的乳鸽汤,盖儿都揭开了,突然见明狰站旁边儿,动作利索拆了护手,冷着一双眼,干巴巴叫她。
“殿下,起来。”
宋莘莘:嗯?
不理解,但尊重,她还是放下小盅起身,习惯性拍了裙子掸灰,就看着这人把筒形的护腕硬展开,按在石凳上压了压,见那东西不再继续往起卷,才退后一步。
“坐。”
宋莘莘:……很难评,可能这就是不善言辞吧。
“谢谢你。”
“不客气。”
伴着五月暖洋洋的风,到宋莘莘喝完一小盅汤,站在一旁的明狰突然凝神,面罩外锐利的视线骤然射向西边,好一阵儿,他才重新把视线收回,继续一动不动看着自己脚下的石板。
等宋莘莘将小盅收好,慢悠悠拿手帕擦拭了嘴角,整理裙摆重新起身,要往回走,明狰才突兀的冒出一句:
“殿下,秋铃宫走水,去见陛下。”
宋莘莘再次:嗯?
我请问呢,虽然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你一个侍卫总这样没头没尾的说话,就真的合适吗?
“……好。”
怎么说呢,说来话长,他说的对。
这个时间,皇帝一向是在寝殿养神等着传膳,明狰对皇帝的生活习惯了解得不能更了解,见宋莘莘没有意见,带着人直接往乾正宫走,依旧是刻意放慢脚步的速度,让娇弱的公主殿下刚刚好能跟上。
就这样,走到一半宋莘莘还是撂挑子了,捻帕子抚着心口,倚到桥栏上再迈不出一步。
这具身体是真娇弱,今天几乎一刻不停走了一上午,体力早到了极限,本就敷了粉,现如今面色更白,薄唇也只剩层浅浅的红脂勉强盖着,才不至于叫她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