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基地内。
槻野龙之介战战兢兢地看着绑匪把昏迷中的新里晓推到他面前,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拳揍过去,把人强行从昏迷中唤醒。
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运气不错。”第一个绑匪说,“虽然只是顺手多抓了一个注意到我们的人……不过刚好,槻野先生,你是个好人,而好人真的是最容易开口的一种。”
槻野龙之介:“……你、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绑匪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始哈哈大笑。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的笑声终于唤回了之前被打醒,但看起来还没有恢复神志的新里晓。
才十九岁的年轻人脸上透露出真切的茫然。
“新里君,你没事吧?”
——这实在是一句废话,又实在是槻野龙之介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看新里晓的模样显然不是没事。
新里晓似乎还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绑匪已经不想再听他们之间的无聊对话。推着轮椅进来的那名绑匪伸手拍了拍新里晓刚被揍过的那半边脸:“槻野先生,现在选择吧——是现在就把我们要的信息告诉我们,还是我花点时间折磨你这位无辜的小朋友,然后你再把这些信息告诉我们?”
他的声音中透着某些不怀好意。
*
槻野龙之介陷入沉默。
——织方诚。这个被绑匪说出来的名字,是他六年前去世的一名友人。
织方诚是个天才。他小时候还在学校时就表现出来了这一点,当时的老师、同学都不理解他,但他的家人很爱他,完全不在意他的那些怪诞的行为和思想,只认为这是他与众不同的表现。
而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读完初中后,织方终于决定自己不想再和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同龄人一起继续无聊的学校生活——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半年,然后把一篇涉及了生药学方面新发现的论文投递了出去。
——一战成名。
但他没有接受任何大学的邀请,只是继续停留在自己的世界,偶尔和几个他觉得能聊得来的同专业前辈以信件来往的方式交流一些专业问题,剩下的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
槻野龙之介和织方诚的相熟很巧合——那天,织方诚因为自己家里的方便食品全部清空,负责照顾他的看护又家中临时有事无法前来,这个恨不得一辈子把自己种在家里的天才科学家不情不愿地出了门,然后不幸地撞上了偷钱包的小偷。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出门。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甚至我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互相感染了无法治愈的致死病毒。”
槻野龙之介看到了这个倒霉的年轻人,陪他一起去报了警,并好心请他吃了一顿快餐。
他就此成为织方的第一个普通人好友,也是唯一一个普通人好友。
六年前,织方诚曾经打电话来,欣喜若狂地说了一长串槻野完全听不懂的话。槻野只记得织方似乎有了什么全新的发现,真心地在电话里祝贺了他,并按照惯例询问是否介意自己带着贺礼上门拜访。
织方先是同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否决了他的拜访请求。
槻野怀着尊重他的意愿的心态没有上门——但两周后,他就听说织方诚跳楼自杀了。
他的家人整理医嘱时发现,织方把自己生前所拥有的东西均匀地都分好了,显然是对这次自杀早有预谋:所有的电子储存移动介质都被交给他曾经有过来往的、名为宫野的夫妇,其余生活上的各种杂乱的东西被整理好成三个箱子——一个留给父母,一个留给他的妹妹,剩下一个送给了槻野。
槻野当时还没从失去友人的悲伤中走出来,对着那一箱包含了哥美拉头套、漫画杂志的杂物居然也一件一件仔细看过去,然后在海绵宝宝的填充玩偶中找到了一份被胡乱用报纸包裹起来的一叠手稿,和一封被放在上面的信。
——给我的朋友槻野龙之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
——请相信我的死完全是出于自己的选择。从小到大,我都认为我的出生是携带着某种使命的,然后我意识到,我的使命或许就是为了这项发现。
——这是能震惊全人类的、前所未有的发现,我成功解读出了*****一团被划掉的字的密码。这是我这辈子所能做出的最顶峰的成就,我完成了它。我再也无法做到比这更厉害的事情了,我的生命当然也应该正常地结束了。
——我把我的研究留给你。我知道你对此一窍不通,也不希望你试图读懂这些东西。将它理解为一份我很珍视、并想要赠送给你的礼物吧。就像是我从来没办法理解我愚蠢的妹妹为什么要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个可笑的猫摆件,但我依旧很珍视它一样。也请你抱着不理解的心态收下饱含我心意的礼物。请好好地保存它,并且不要告知旁人这件事情。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邪恶的坏蛋组织试图利用这份文件做一些糟糕透顶的策划。要是被他们弄清楚我研究出了什么成果,世界都会因此而陷入混乱的。
——ps以后来墓地看望我的时候千万不要带花,带当期的科学杂志就好。如果可以再带一盒甜甜圈,不过这个放久了会坏掉,所以麻烦你来看我的时候顺带把它们吃光。
——pps汽水和薯片我也接受。
槻野龙之介沉默着把那份胡乱用报纸包好的文件取出来,翻了两页——确实全部都是他完全没办法理解的东西——于是又放回原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