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天朝沿海三线小城中唯一的一家二甲医院的ICU病房门前,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仔细打量着房间号,确定与自己此行的目的地一致后,他才酝酿了片刻情绪,以一种平静的姿态推门进入。
中年人名叫安睿,是驱动力生物科学有限公司的业务员,前来此地是为了公司的一项业务。
屋内一位青年身着病号服安然躺在病床上。青年身旁,他的父亲正在打瞌睡。
安睿蹑手蹑脚来到床尾,小心地抽出病历卡查看,一举一动没有惊醒青年床旁疲惫的亲人。
床尾的病历卡上清楚地写着青年的名字、出生年月、住院时间、病因、病痛症状等等。
病历卡封面下有厚厚的一叠记录本,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已经有三位主治医师以及无数护士在记录本上留下过自己的记录。
若是安睿翻看记录本,谁都可以从第一页起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悲观情绪,感受到医生、护士想要救死扶伤却无能为力的悲哀。
“宁静,二十七岁,今天恰好是他的生日。在两年半前因救人而遭遇车祸住院,患有慢性意识障碍疾病……”将青年的个人信息与自己此行的目标人物相比较,确定无误后,安睿下意识点了点头。
慢性意识障碍即普通人口中的“植物人”。
将病历卡放回原处,安睿向前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被病症折磨而消瘦的宁静。
宁静的额头上有一个明显的伤疤,头部也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明显凹陷,哪怕不是医生也能够一眼看出,正是这两处伤口让这位青年陷入昏睡,正躺在床上以无意识的状态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一头黑色极短的头发下是一张虚弱的病容,面部肌肉显然因为长久未咀嚼、开口说话而有所萎缩。
宁静身体的其他部分被掩盖在薄被下,一根输液管以及一根颜色不同的导线从被子侧面伸出,另一头连接着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一袋不知名液体以及检测心电图等信息的医学仪器。
只靠着观察与脑袋比例不协调的脖颈和突出的锁骨,安睿也可以想像出青年的身体状况。
显然,一袋袋富有营养的药液通过输液的方式进入宁静的体内也没办法让他的身体保持一种相对于“死机”的大脑更健康的状态。
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安睿只是站在床头旁边,轻柔地点触着手机屏幕打发时间,耐心等待着病人家属从睡梦中醒来。
病房内,只有三人的呼吸声、输液袋内液体滴落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呆板的声音像是白噪音,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当输液袋液体滴落的频率逐渐降低,输液袋内的药液即将耗尽时,悬挂在输液袋上的“电子秤”发出了两声清脆的滴滴声。
这两声“嘀嘀”声响本就起到提醒作用,在这时候更是取代了闹铃,把病床旁因为疲惫而打瞌睡的老人惊醒。
醒来后发现一位陌生人出现在儿子的病床旁,老人吓了一跳。
幸好,安睿面相和善,身上穿着正装,并非坏人模样。要不然,老人怕是已经高声嚷嚷起来,让自己和儿子享受一直付费但从未享受过的ICU级别的安保服务。
“你好,”安睿介绍自己并送上名片,“宁志合先生,我是驱动力生物科学有限公司的业务员,这是我的名片。”
刚刚六十岁的宁志合接过名片瞟了一眼后便随手放在一旁,一面走向输液器调节药液滴落的频率,一面触碰床头的呼叫按钮。
当按钮被触碰时,一位女护士的声音从床头喇叭中传来。
“十七床病人完成输液了?”
“快完了。”
“好,我马上就来。”
类似的对话每天都要发生两三次,老人早已熟练,甚至有些麻木。
宁志合不懂医学,相信权威。但他还是很难理解并接受这些被冠以“药物”名字的各式液体在注入儿子体内长达两年半后依旧没能将儿子唤醒的现实。
注意到老人熟练的动作以及呆滞、麻木的表情,经常执行公司这一项业务的安睿没有心生同情。对于这种情形,他早已习以为常。
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暗喜,预感到这一次的业务能够顺利办成。
短暂的自我介绍后,安睿并没有再急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