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言抿了抿唇,又想起他当初站在昌玉县那栋破败老旧的宅子外,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林炽从里面走出来。
这么空荡,阴森的一个宅子,就住着林炽一个人,明珠一样的人,却落在了阴暗泥沼里。
那一眼,他好像看见了林炽小时候和青少年时期。
大概都是这样孤零零地生活,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在意,独自在家守门。
而现在,林炽却笑着问他,他们算不算看过同一场雪?
“我想不算。”李庭言回答。
“啊?”
林炽都呆住了。
“你这……”
林炽郁闷了,还有点想骂人,他难得搞一回文艺浪漫,李庭言怎么一点也不配合。
真是比他还不解风情。
但他转念一想,也不奇怪,没准是因为李庭言不想与他“共白头”……
李庭言心里还住着一个已经结婚成家的许穆。
自然是没他什么事。
林炽撇撇嘴,很不情愿地发现自己有点酸。
但是下一秒,他却听见李庭言说,“要我在你身边,才算看了同一场雪。”
李庭言垂下眼,在这柔和的漫天细雪里,听着细雪敲窗的声音,他低声问林炽,“你想跟我一起过新年夜吗?”
林炽这下子是真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啊?”
他顿住了一会儿,就又轻声笑起来,“你总不能现在赶回来吧。”
“不好说。”
李庭言轻声说,甚至带着点诱哄,“也许会呢。”
林炽根本不信。
这种时候都是一家人要团聚的,即使李庭言的家庭暗潮涌动,面和心不和,但是这样的日子李庭言如果缺席,想也知道会引发怎样的流言蜚语。
他伸了个懒腰,对李庭言说,“别胡说八道了。你敢走你爷爷不得打断你的腿。”
他知道李庭言对自己爷爷还是很尊重的。
“老实点,”他笑着道,“我等你初……”他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有点摸不准,“随便初几回来吧。”
李庭言没有再多解释。
他静静听着窗外的风声,也听林炽打着哈欠,抱怨晚上吃太撑了,待会儿要去做一组平板支撑。
又过了十来分钟,他们结束了通话。
外面的雪好像又大了一点,李庭言坐在躺椅上,幽幽的灯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这个宅子其实他小时候经常来,他爷爷会带他来度假。
他还记得他曾经在书房里藏过一盒子贝壳,在阁楼里的墙上画过一串涂鸦,这些他长大的痕迹就这样悄然留在了这栋房子里。
他想,如果林炽在这里,他也许会牵着林炽的手走上阁楼,带林炽从阁楼的三角玻璃里往外看,正好能看见花房。
就像让林炽参与他独身一人的童年。
可惜,林炽现在不在这儿。
李庭言撑起一只手,支着脸,眼神幽幽。
更可惜的是,他确实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带着林炽来这儿。
..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就像李庭言说的,他在家里也并没有要搭手帮忙的,一切都有工作人员们忙前忙后。
代表吉利的果盘,贴着的窗花,挂在院子里的灯笼。
他们家还留着老习惯,过年要做粽子, 年糕,汤圆这些东西。
甜腻腻的,李庭言从小就不太喜欢吃,只是略做应付,挑一两个咽下去。
到了晚上,家宴的排场比昨夜小了许多,几乎只留下至亲了。
但是就算这样,也坐了两桌,因为今年李峥韬的亲弟弟一家也来了,他有两个儿女,两个儿女又生了四个孙辈。
再加上李庭言的亲姑姑,李疆的妹妹,李淑一家也留在这儿。
仍旧有种表面上的热闹。
吃过了晚饭,还要一段时间才到放鞭炮和敬神。
大家照旧都留在了客厅里,但是没多久,李峥韬却对着李庭言招招手,“跟我来书房一下。”
李庭言便跟了过去。
李峥韬的书房,他也很熟悉,他虽然跟父亲不怎么来往,却经常来探望李峥韬。
李峥韬也不拐弯抹角,对李庭言抬手,“坐吧,别站着,又不是要训你。”
他从架子上拿起一副眼镜,瘦削严肃的脸上带了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