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宫
嬴政将手上的秘信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之中。
“昌平君终究要背叛秦国。不,他本就是楚考烈王的儿子,心中记挂楚国安危,也是人之常情啊。”嬴政感叹道。
因为知道历史剧情,所以他并没有那种被人背刺的愤怒感。
另外一点,嬴政始终没有对昌平君委以重任,他回楚国继承王位,可比现在的地位高得多。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记妙招,先借助秦国的手,削弱,甚至根除掉楚国各个氏族力量,再凭借昌平君的正统身份,以及项燕手里的军队,未必不能再图发展。
他手上的这封信,正是有关昌平君的。
昨夜,昌平君府邸来了一位神秘人。
企图近前探查的罗网喽啰全部被药物迷昏,所以,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
嬴政却利用天道本源,瞬间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君上,要不要派遣‘天字’杀手追杀?”掩日问道。
“不必,此事寡人自有安排,你下去吧。”嬴政摆摆手。
“属下告退。”
大军压境,楚国朝堂上若是恒生变故,势必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因此,他们需要想尽办法除掉蒙恬,让秦军自己先乱起来,以便获得喘息的时间。
然而嬴政,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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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六十万人落地生根,与楚军六十余万对峙了。
秦军壁垒大营连绵横展三十余里,旌旗蔽日,金鼓震天,气势之壮盛无以复加。
遥遥相对的楚军更见煌煌壮阔,三大营地均在城外郊野,自西北而东南绵延百余里,黄红两色的无边军帐、衣甲如苍黄草原燃起了熊熊烈火,蓝色天宇之下显得分外夺目。
与之遥遥相对的秦军旗帜、衣甲主要为黑红两色,沉沉涌动如漫天乌云翻卷,又如烁烁雷电光华。
如此壮阔气象,可谓亘古奇观!
当年的长平大战,秦赵双方兵力也超过了百万,然战场毕竟在重重山地,兵力雄厚却无法大肆展开让人一览全貌。秦楚今日相持,两军俱在茫茫平野筑成壁垒,阵式大肆铺开,其壮阔气象自然是闻所未闻。
百万大军对峙的奇观被淮水两岸民众奔走相告,消息遂风一般传开。
许多游历天下的布衣之士与星象家、堪舆家络绎赶来,纷纷登上远近山头争相一睹,于是种种议论不期然生发出来。
楚王负刍更是大为振奋,连呼此景可遇不可求,当即与几名相关重臣秘密赶赴汝阴,又召来项燕,然后君臣一起登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头相下瞭望。
“如此气象,比灭商的牧野之战如何?”负刍的矜持中透出无法掩饰的骄傲。
“牧野之战如火如荼,然双方兵力至多十万,不足为奇!”大司马景柽大是感慨。
“比阪泉之战如何?”
“炎黄大战浩渺难寻,纵然传闻作真,亦远不能与今日比!”景柽继续道。
“人言两军征候预兆国运,大将军以为如何呢?”楚王负刍看向项燕。
“臣启我王:国运在人,不谋于天!”项燕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情。
“秦国时常以流言叛乱人心,事先知之何妨,老令尹以为呢?”
“老臣听闻,近日确有种种流言散布,是否蒙恬派遣细作所为,尚难以定论。”老令尹昭恤摇着雪白的头颅,接着道:“然,以老臣之见,楚人乃祝融之苗裔,是为火德。秦人乃伯益之苗裔,是为水德。水能灭火,漫天大火亦有可能克水。目下之势,秦军为西海之水,我军为燎原之火,看似相差无几。然则,楚地居南,楚军居南,五行之中,火位于南方,故此利于我军。如此看去,我军必能以燎原天火,尽驱西海之水!”
“彩!”负刍拍掌高声赞叹,“大将军,此等预兆该当广播我军!”
“老臣奉命。”项燕完全不想纠缠此等玄谈空论,只好领命了事。
“不知大将军如何谋划破秦之策?”大司马景柽终于提起了正事。
“寡人也想听听,大将军快细细道来!”
“禀报君上,列位大人,”项燕一拱手正色道,“秦军南来之初,老臣已经下令各军随时迎击秦军。然则,一月过去,秦军始终坚壁不战,我军将士虽然多方挑战,秦军只用强弩、火炮还击,依然坚壁不出。老臣反复思忖,蒙恬深沟高垒,必有长远图谋,我军当另谋胜秦之策才是。”
“另谋……何策啊?”昭景两大臣尚未说话,负刍先不高兴了。
“秦军坚壁,我军为何不强攻破垒?”大司马景柽语气颇有责怪之意。
“据我观察,秦军此来显然采用了长平之战的策略,要与我军长期对峙,以待我军疲弱,再寻时机。”项燕忧心忡忡道:“楚国若以淮北为根基抗秦,国力实难与秦国长期对峙。故而老臣谋划,楚国当走第二步:兵撤淮南,水陆并举抗击秦军……”
“弃了淮北,寿春岂不变成临敌险境了?”负刍几乎要跳起来。
“简直岂有此理!”大司马景柽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畏蒙恬小儿如虎,大将军还是我楚国武安君么?”
老昭恤的讥讽使项燕一腔热血骤然涌上头顶,几要轰然爆发。好在,项燕毕竟久经沙场,终究还是死死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君臣不欢而散,项燕终于是放弃了最后一丝愧疚。
庙堂龌龊,项燕无能为力,秦军之变,项燕更无法预料。
月余之前,秦军大营立了起来,项燕立即下令各军各营坚壁防守,随时迎击秦军出战。那时,项燕与大将们一致认定:秦国六十万大军南来,当然会对楚军进行连续猛攻。
而原先咬定秦军只有二三十万的大将们,则眼见秦军威势赫赫,再也不说秦军如何不堪一击了。
所以,第一次幕府聚将没有任何争议,项燕很容易地与各军大将取得了共识:楚军暂取守势,只要击退秦军前几次猛攻,则战胜秦军必然有望!
楚军大将们也一致认可了项燕战法,即在防守中伺机寻求反击。然则,令项燕与楚军将士们大大出乎意料的是,秦军根本没有出营攻杀,连日只窝在营地忙碌地构筑壁垒。
于是,项燕与将军们又断定:此乃秦军力求攻守兼备,壁垒构筑完毕之后必将猛烈攻杀,楚军无须求战。
不料,旬日之间秦军壁垒构筑完毕,却仍然窝在营垒之中丝毫没有出战迹象。如此两旬过去,项燕与将士们终于明白,秦军以强敌待楚,图谋先取守势,而后等待战机。
楚军已经数十年无一大战,无一大胜,且不说如何被秦军轻蔑,就连楚军自己也有些自惭形秽。
而今,秦军以六十万雄师南来,依旧有条不紊地构筑壁垒,始终坚守不出,显然是将楚国视作最强大的对手。
如此荣耀,楚军将士可没有碰到过。
随即,不待项燕将令,平舆、寝城两支军队便发动了对秦军壁垒的猛烈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