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被预言还要回来的船在风浪中行驶,虽然走得颠簸,却并不慢。
很快,它就离开了漕帮总舵的范围,在一刻都没有停的雨中,来到了一段特殊的水道。
漕帮的水系图上特意标注过这里,不仅是因为这一段在转弯处,水流湍急,而且两边的山崖高耸相对,突出之处又相互交错。
昨夜在忠义厅,陈松意的指尖所指的、要山体滑坡的地段,就是这里。
船上驾船的都是老手,本来在这样的风雨中出航也没什么,可是等走到这个地方,想到漕帮的人的劝告,他们看着前方的山崖,心中就不由得打起鼓来。
“……走慢些!”
船在江面上放慢了速度。
船舱里,跟姬妾在一起的富商感到船的行进慢了下来,于是不悦地道:“怎么慢下来了?去让他们快一点,老爷我还想快点回州府呢!”
“是老爷,我这就去催。”
在他面前得力的小厮应了,然后从船舱中走了出去。
一来到甲板上,他就差点被风吹回去,又见到那些船夫消极怠工,于是便要上去训斥。
“你们——”
话还没说出口,前方就传来什么轰然倒塌的动静!
小厮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高耸的山崖在暴雨中坍塌滑坡,泥沙携着山上草木巨石滚落,砸在江中,在江面上砸出了一个个深坑。
他的脸一时间变得煞白。
灰暗的天际惊雷闪过,将船上每一个船夫的脸色都映成了同他一样。
但凡他们走快一步,那砸下来的沙土巨石就会落在他们头上。
这艘船可不是铜墙铁壁,在这样湍急的江水里,所有人都会折在里面!
“什么声——”
颠簸起伏的船舱中,富商也拥着姬妾从里面出来,想看看这是什么动静,结果看到前方还在崩塌的山崖。
三人顿时定在原地。
富商的酒醒了,感到身旁的姬妾都在不停地发抖:“……”
而他们的船还在向前飘去。
富商汗如浆出,立刻大叫起来:“还、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掉头!赶紧回去!”
江心,大船匆匆地掉头。
来的时候他们是顺流,现在要往漕帮的方向回去是逆流。
富商此刻恨不得自己生了八只手,能一起用力把船划回去。
幸好虽然过程艰难,但他们还是逐渐离开了那段崩塌堵塞的水道,在滔滔江水中努力了半天,终于又回到了漕帮范围内。
风雨飘摇中,守着码头的两个漕帮汉子看着江面上慌里慌张朝这个方向驶过来的船。
其中一人直起了身,拉着另一人道:“你快看!”
“嘿!还真的回来了?”
之前劝他们不要走的漕帮汉子见船离得越来越近,伸手往上推了推斗笠。
他的同伴满脸稀奇:“意姑娘真是神机妙算,说他们时候没到,阎王不收,果然就不收啊。”
漕帮汉子回过神来,推了同伴一把:“过去!等会问问他们遇到了什么,怎么就回来了。”
两人上了码头,等到那船终于靠了岸,一把扯过绳索,在雨中利落地把船定回了码头上。
船上的人哆哆嗦嗦地下来,跟离开时那不听劝的狂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劝他们别走的漕帮汉子见那富商来到面前,只开口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走、走到一半,山、山塌了!”那富商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发现跟自己说话的是方才劝自己不要走的人,顿时抓住了漕帮汉子的手,感激涕零,“恩人!你是我恩人呐!”
——要不是他再三劝告,让船夫放慢了速度,他们就要葬身在那儿了!
两个漕帮汉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然后,另一人才神情古怪地拍了拍富商的肩膀:“算你命不该绝,就说不要走多等两日嘛。”
“是是是!”富商擦着汗,确认道,“那我们现在还能回来吗?”
“行是行,不过你们客栈的房间肯定没有了,想要再找地方住,估计得出点血了。”
……
京城,前往江南的钦差队伍也是此刻出发。
比起开始下起暴雨的江南来,京城的天气依旧十分晴朗。
江面上反射出耀眼的阳光。
由天子送行出城,来到运河码头,付鼎臣站在高大的船上,并没有下令出发。
他手上的兵符已经交由近卫,带去调动京师水军,驾战船全速前进,前往江南。
景帝给他调兵权力,虽然没有想到付鼎臣会还没出京就用上,但也没阻止。
京城的事,消息定然无法封锁,一旦送到江南,桓瑾就会采取行动,向漕帮下死手。
他们既是在跟人赛跑,也是在跟时间赛跑。
以桓瑾的性格,现在大概已经对漕帮采取行动了。
付鼎臣只希望漕帮能够撑到军队到来,不要蒙受过于巨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