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三月三。
日头昏暗,残阳挂西郊。
叮铃铃!
谭城西城门,走进来一个年轻道人。
看其面相,约莫只有十六七岁,身材消瘦,面色苍白如纸,一身白衣,一手牵着一只白羊,另一手扛着一丈之高的白色幡旗。
通体上下,一身素白,活像个报丧人。
方长,这一世是个道士。
自小,方长就有着不同于其他孩子的年少老成,仿佛智慧天生,按照普遍的说法,这是有大慧根,觉醒了宿慧。
有戮妖观的仙师听闻此事,将他带入道门修行。
方长立在城门口,环首四顾,打量城中场景。
只见华灯初上,行人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如此热闹,已十八年不见。”
方长看着面前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番场景,古香古色,方长前世今生都未曾见过,此刻也是来了几分兴致。
随手将白幡卷起,用手一抹,便缩成一根短棍,腰间长剑和铃铛一类,也都解下来,放在羊背篓中。
牵着绵羊来到路南,随便找一家客栈,吩咐小二将绵羊牵到后堂,好生照看。
又斟酌词句道:“这绵羊跟着我一起修道,已然通灵,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你都不要理睬,只当视而不见。”
想起这绵羊的跟脚,方长又叮嘱道:“你需记得,我这羊不吃草料,唯独喜欢吃浆糊,你可调制一些浆糊给他,但要切记,不能太多,一碗即可,让他吃饱了,他会跑走哩。”
小二上下打量方长几眼,心中暗道:这人好生奇怪。
哪有绵羊不吃草料而吃浆糊,吃饱了就跑的羊更是闻所未闻,即便真的要跑,绳子拴着,这羊还能生出双手解开绳子跑了不成?
他对方长的叮嘱显然没放在心上,兀自牵着绵羊转去了后堂。
方长也踱步出了客栈,左右瞧看,在集市中游玩起来。
这酒楼旁边,就是一家茶馆,茶馆内,此刻叫好声连连,吸引了方长的目光。
茶馆最里,是一座戏台,四周茶客围坐戏台,此时正看的津津有味。
方长来的太晚,好戏已经开场,此刻被人群挡住,看不见戏台上正在表演什么,便也混在人群中挤向戏台。
看客见方长一身白衣,宛若报丧人,也是嫌晦气,连连躲闪。
方长便挤到戏台前。
走到戏台前半步,方长才发现戏台上拉着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七八张动物皮袋,那些皮袋被风鼓动,居然张口说话。
“耳所未闻,目所未睹!”
看客嬉笑不止,这皮袋所言不错,此刻戏台上表演的此番戏法,精妙绝伦,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台上,一身粗布青衫的道人收起手中羊皮袋子,指着横贯戏台的绳子,向台下问道:“这里皮袋有姓牛的姓羊的姓马的姓鹿的,你们要看哪一个啊?”
“姓羊的刚才看过了,来一个姓牛的!”
台下一阵掌声,有人高声喝叫。
方长也为之喝彩。
他是道门中人,知道有一种道法名叫皮袋伶人,可使皮袋化作生前活物,以作长途脚力。
没想到今天有缘,可以看到这门法术。
方长惊叹之余,更是感慨,皮袋伶人术法居然还可以用作表演,讨个糊口银钱,此前不曾设想。
青衫道人对满堂喝彩十分受用,伸手取下一口牛皮皮袋,吹一口气,皮袋竟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对着台下众人作揖。
青衫道人再次吹出一口气,台下众人只觉风沙拂面,不由得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台上的皮袋已化作伶人。
这伶人身着红装,耳带环佩,头梳发髻,打眼一瞧,和活人无异。
“各位看官赏个银钱!”
伶人声音娇滴滴的,眉目含春,面颊绯红,这一亮相,更是艳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