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呆坐在床板之上，脑海之中，不断浮现之前的记忆。

三年之前，他还未觉醒宿慧，三魂不全，故此痴痴傻傻。

而这样的孩子，一般的父母，都是会丢掉，任其自生自灭。

但此身父母并没有如此去做，反而将他安安稳稳养大。

费尽了心力。

他们是极好的人啊。

那镇子上的人，也都待他极好，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可是，父母游商出门后，却是此身悲惨的开始。

那一次，本来说会在一月之后回归的父母，却并未归来，而回来的，只有两件衣裳的带血破布。

“你爹妈被山贼杀了，这是在他们行商所过之路的山下找到。”

“娃啊，以后你要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大乱之年，镇子上那些人能够应对官府的盘剥就已经是极限。

他们眼中也有不忍，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父母要供养，有着自己的孩子要养活。

这一切，被方长看的清清楚楚。

而那个痴痴傻傻的方长，虽不知何为亲情，但亲情依然在他心中。

故此，在本能的悲愤之后，方长从一个傻子变成了一个疯子。

方长，也终于在此刻，与自己此世的肉身融合归一！

这便是所谓的觉醒宿慧。

傻子，无喜无悲，心防如磐石，方长的游魂沉眠十五年，终得一线机缘，得以苏醒！

那时候，面对自己此身父母的惨死，他感觉到了心痛，感觉到了痛苦。

这就是人性。

方长轻舒一口气，思绪被拉回到现在，他看着自己的手掌。

现在再想起此身父母，只觉心无波澜，甚至于感到一种欣喜。

若是他们不死，哪能觉醒宿慧？

哪来的自身仙缘！

方长清晰的能够感到，这个念头正是他内心深处所想，正是他的最本初的念头！

绝非是被人可以引导，更不是被人强行植入脑海之中。

但……

不该是这样的！

当初拜入戮妖观修行之初，自己的本心便是为了报父母之仇！

初入戮妖观，他惊慌，他恐惧，他不愿残杀。

那时，戮妖观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从心而起的恐惧。

然而，自从开始修行之后，这种恐惧感却是日渐缺失，现在再看戮妖观，他甚至在遍地的血水和恶臭的妖物毛皮之中看到一点鸟语花香之感。

而对于生命的敬畏感，也渐渐消失。

现在的他，杀皮袋道人只是为了谋夺道法，屠桃源村只是为了隐瞒行迹，乃至于因为保守自身秘密，而设计害死徐鸿善。

徐鸿善本身已经面目青黑，正是虚淘了身子，命不久矣之象。

而自己锦囊之中那句话，徐鸿善若是得见，不说气急攻心命丧当场，也会让他吐出心头一口精血，撑到回家之后，一口气散尽，气绝而亡！

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而他的改变，从开始修行，便已经注定。

只不过潜移默化，他不曾发觉。

“看来，邪法会让人失去人性，放大内心的贪婪欲望，让人不断地突破自己内心的最低线，而到最后，会成为一个贪嗔痴戾疑占满全身之人！”

“而到那时，自己……还真的是自己吗？”

“还可以算得上是人吗？”

恐惧感再次袭来，让方长打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