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本就耗费时间,元小姐若是再阻挠,今日的‘花辇巡游礼’就只能由元小姐你一人去了。”
闻言元斯若作罢,将东西丢回尚溪知怀里,拂袖招呼鹤梦过来,“去厨房端些吃食,我们边吃边等。”
斗灯大会是贰十城重要的节日之一,期间辛少爷和城主都要坐花辇巡游受百姓见礼,因今年少爷已有婚约,便要与新婚妻子同坐一辇。
“听说昨天有熠姑娘就离开北府了,那应该是大人已经拿到了证据。说真的,难道你就不好奇证据是什么?”
“休想套我话。”她撇他一眼,压根不接茬。只到案几前坐定,一副要大享美食的模样。“就凭你还想揣摩大人的意愿?”
“我现在倒是更好奇,”尚溪知转过身来,那瑞凤眼渗着笑意,调笑道:“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对楚宿如此忠心,莫不是他上辈子救了你全家?!”
这话不算唐突,最多算莽撞,他就是故意要惹元斯若生气。
“尚坊主还是好好专注易容吧,可别叫人看出破绽连累我。”把糯米团子狠狠塞进嘴里,元斯若又嫌弃地嘀咕了句:“小人之计,登不了大雅之堂。”
“……”尚溪知认真将做好的面皮覆于脸庞,摇头无奈叹道:“真是哪哪都有冤家。”
待收拾好一切,护卫来报说花辇已备好。尚溪知走到快要睡着的元斯若面前敲了敲桌、背着手等她转醒。
不知梦见什么,她眼中是剔透玲珑,水雾般慢慢消散下去。看她这样懵神,倒给了尚溪知打趣的心思,“怎么,元小姐这是待得太舒服不想走啊?”
元斯若这才真正清醒过来,立刻瞪了那人一眼,拍桌子走人。“给你留了两个团子,就是有毒,爱吃不吃吧。”
初阳漫天热烈,尚溪知随行在侧,听见稍快一步的元斯若发间翡钗清脆。他们一前一后坐上船,消失于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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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月门外人海涌动,侍从扶着他二人上了花辇,跟在城主和秦内官后头朝街市行去。
也是许久没见此盛景,元斯若上次出门游玩好像还是随父兄长姐去皇都参加贵人在禁廷外宫设下的观火会。她是家中庶女,就算不被糟践也要被轻视,而父亲自视清高,对这些腌臜事避之不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母又碎嘴,什么都想探都想拿捏,元斯若自小就清楚地明白,这世间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天气虽渐热,可这一年一度的斗灯大会还是人头攒动,喧嚣欢腾。白日街边有许多卖吃食玩饰的摊铺,有桑葚酒和荔枝、杨梅,还有糖人、扇帕,男女老少们皆围聚祭拜神女、争相租着岷湖游船,就连元斯若他们坐的花辇都仿佛沾染了节日香囊的气味,叫人见之闻之都难忘。
“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为何辛尘这么爱那些灯笼了……”她悄悄探头去看摊铺陆续挂起的灯笼,唇边多了点平常难见的笑容。“晚上斗灯时只怕会更漂亮,你……”
哪知尚溪知压根没在听,只自顾自从袖间取出个小方盒,拿出一个糯米团子来放入嘴里细细嚼。
“放心。”他像是知道元斯若会骂什么,及时接话,“‘辛少爷’久病不能见风,这周围都用薄帐浅封了,没人能看清我在做什么。”
他说的都是事实,元斯若没法反驳,只能坐直了冷笑道:“尚坊主倒是个入戏的,演得又好又真,就是不知大婚之仪还能否笑得出来……”
不出意外,婚礼也将由尚溪知扮演辛尘完成,他没费多少力气就继承了他的所有,却没资格替他再活一次。
“我有晚忽然梦到辛尘,”尚溪知将目光移向狭道两侧的人群,移向有别于欢庆酒宴宝器之外的殇然,忽然蹙着眉,垂眼道:“他问我当初是不是因为他是城主之子才救他的,我答是啊,然后他好似流泪离去,就再未入过我的梦。”
“你这是……在说对不起吗……”元斯若震惊地嘲弄道:“尚坊主这般毫无情义之人,原来也有后悔么……”
她是不相信的。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呐。
“莫要贪心。”尚溪知脸色变了变,瑞凤眼好似沾染血迹,寒气四起。他宽大轻薄的绸衣像奋力挡住花辇外一众苦追的鬼徒,莫要他们闯入人间为害。
又或者,他才是打开鬼门造成满城兵荒马乱的罪魁祸首。
“你我虽暂时合作,但也不是什么可靠的联盟,元小姐别想着能趁机挖出我的软肋。我不是楚大人,你这把温柔刀,我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