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坏的灯笼散落在地,一时竟成废墟。
旁近舞乐遮掩了所有声音,除少年和“妙公子”因惊惧悲痛而沾染的鲜血外,无人能窥得此处哀寂。
好半天无亦才回魂,抓着那白绸仔细看了看,朝“妙公子”艰难开口:“这绸绣有暗纹,是我姐姐用来覆眼的……”
“你要去破庙?!”那人隐隐猜到少年接下来的话。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瞧瞧,我……我已经失去了卯儿哥,不能再失去我姐姐。”少年紧握成拳,指尖深扎皮肉,仿佛这痛能要他清醒些。“待会儿会有人报官,来的很可能是辛管家的人,你就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我姐姐。”
“别……”“妙公子”赶忙拉住少年,“万一是陷阱呢,这些人留了这绸带,不明摆着是想诱你前去吗!”
无亦怎会不知啊。
但俞长夜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就死在他面前,他没法轻易对未知置之不理,没法拿姐姐的命作赌。
“你非要去的话,让我陪你去。”“妙公子”有些着急,话说得极快。“我内力比你强,有什么情况你我也能商量应对……”
少年忽的怔住,忆起之前他初遇“妙公子”之日。彼时根本不曾想二人会同行此段,经历种种。
这怪人大概根本不姓妙,但这都不重要了。
他咬牙拒绝,笑着道:“放心吧,我的轻功你还不信吗,若遇到危险,我跑不就行了。”为防“妙公子”再多言,少年直接上手在人掌心画下个符号,郑重其事托付了后事。“我姐姐迟迟不来赴约,定有蹊跷。我们兵分两路,胜算更大,这是我和姐姐自创的密语,写的是方才卯儿哥最后留的话,你一定要带给我姐姐。”
“你……”
“如果你先找到我姐姐,就赶快带她出城,还有你答应过我的,要把灰灰和神通一并带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
那少年果决,说完立刻将“妙公子”推远,朝堂内大吼了句“不好了杀人啦”便飞身上房。没几秒就听舞坊弦乐戛然而止,诸人乱作一团出来围看,老板吓得赶快支使伙计去官府。
“快报官,快去啊!”
……
“妙公子”藏在墙角暗处,眼睁睁瞧着少年消失在屋瓦间,眼中那点温情逐渐剥去。玄青衣袍也挡不住他身上寒冽,他没再犹豫,心里不断重复着那密语的笔画。
很可能,少年能依靠的只有他“妙公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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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十城的“长安间”设庙宇、药铺及学堂,间内种满红枫,比起白云间的柴米油盐和福禄间、俗间的淫靡放纵,此处更为清净雅致。
入夜后众人都去瞧斗灯了,只有一家医馆外守着北府护卫,从几米开外便禁止闲人靠近。据说是少夫人白日遇上刺客,城内顶级的大夫全被城主招到这医馆给少夫人治伤了。
今夜还长,不多时就有一女子蒙面自院墙悄悄翻出,躲过护卫巡查行到街上。她似走路带风,直奔一处僻静巷子,瞧见几人推着板车迎面来。
为首的正是北府幕僚罗生。
“这杀了有熠,城主的心事算是了却大半,回去你们通通有赏。”
“可罗师爷,不是说她武功高强么,今儿怎的这么轻易便得了手?”
“你们懂什么!”罗生抬起羽扇一人挨了一扇,呵斥道:“散魂钉上用的药可不止伏偶一种,有的是能让她生不如死的东西!”
板车盖的白布被风吹得掀了角,露出半截带血的手。这双手曾无数次替有熠挽起过发丝、打理过衣面,点过厢院灯盏,有熠也曾握着这双手挡住城主丢来的杯器酒具,将人护在身后。
现若灰败枯枝,毫无生气般垂在板车白布下。
“罗师爷你有没有觉得冷啊……”
“冷什么冷你想偷懒吗——啊!”罗生边说边转身,还未等看清什么,就见那两个护卫已人头落地,鲜血顿喷了满身。
“……”像是被这血淋漓给禁锢了脚步,罗生连逃跑都忘了,腿打着颤直接抖成了筛子。“你……你是何人……”
那女子不答,先用板车附轮的麻绳将罗生捆起来,这才俯下身去揭开白布。
“鹤梦,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