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一眼瞧见之后,放下手上的筷子还有那被筷子夹住的菜叶,立即起身戴上南掌生提出设想用白布做的口罩,去查看伤员的情况。
简单问了其中一名军士,才知道这不是前线下来的,而是侧面守卫的一名军士,难怪还有命活着。
白术送走两名军士后,将帘子挂上不可入内的牌子,用滚烫的热水洗手,换一盆新的烫过工具和盘子后,才开始检查。
伤口一眼看上去,是断裂的左腿,检查后发现还有三根肋骨骨折,而且脑袋受到重击,颅内溢血,此外有些皮外伤且不提了,总之是伤痕累累。
白术目光微凝,用上又是南掌生提出制作的麻药将伤员麻醉,然后拿起南掌生提到过的手术工具,慢慢工作起来。
挂在他脖子上的白蛇长生,尖声轻笑道:“这么多天,总算来了一个像样的。”
白术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动着双手。
在手术完成之后,白术松了口气,叫来门外的军士,吩咐人已经没事,静待药效过去就好了。
那名军士千谢万谢,将军衣卸下一边,连连鞠躬。
白术摆手推脱着,忽然间听见一阵梦呓,细听过后,才发觉那是一句话,出自麻药未解的伤员口中。
那名伤员脸色一变,在确认又一遍听见那句话之后,夺门而出。
“地底深处有岩龙蜥……我部全军覆没……消息……”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之前,北部侧方防线,正遭受着魔物的疯狂进攻,步卒部队十不存一,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大地摇晃,地面凹陷,竟然裂开一个大峡谷,像是一张大嘴将数不尽的魔物和千岩军吞了进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样深不见底的高度摔进去,是必死无疑了,可军士们来不及悲伤,因为峡谷中传出的吼声,还有周遭残留的魔物,使他们必须战斗。
“我们必须突围出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领队的千夫长向幸存下来的数十人,郑重说道。
于是,仅剩数十人的队伍启程,和隔着大峡谷过不来的魔物遥遥相望,和残留在这一边的魔物浴血奋战。
一直在死人……
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先前的千夫长也死了,被魔物一口咬下来脑袋,还有这名最后逃回去的伤员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一个女子。
那女子家里好像有人是机造局的,如今对步卒掩护极大的守城弩便有他们家的一份力,所以这个相貌不出众的女子,在队内其实很受欢迎,尤其明明可以不上战场,却要来冒险的原因。
她没有扯什么天人大义,也不是说些为国为民的名义,而是简单地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些老套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有个女孩子过海灯节想看清楚天上的烟花,所以央求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千岩军叔叔,求他抱着自己看烟花。
那名千岩军叔叔答应了,轻轻抱着当时只有几岁大的女孩子,看了一场人生中最艳丽,最漂亮的烟花。
从此,参军的想法,落地生根,不可阻拦。
那名女子,是被一头岩盔丘丘人逮住,一拳砸成了肉泥,骨头都全部碎了,无比渗人,无比凄惨。
整个队伍,最后逃回去的也只有那一名伤员,还被伤得不成人样,可见当时战场的残酷。
……
时间回到现在,白术在营帐中轻叹,蓦然心中浮起一语。
“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
谁又敢说不对与不是呢?
……
大战第五月月中,北面战场也有了崩盘的迹象,只是这一次要是退了,直面魔物群的便只有仙家阵法与新造的城墙了。
这样的缓冲带,实在太短也太不保险,因此才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命令,从七星居住的山腰棚台发出,传向北面战场。
命令内容:若坚守不住,全军撤入城墙之中,以天上浮生石台爆炸清洗地面魔物,再行人力之战。
命令的下方,一连有七个人的签字,以及七个印章。
北方大营的大将营帐中,徐弘毅来来回回地拓步,胳膊上滴着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旁边的几名亲卫没人敢提醒,也没人敢劝阻什么,因为他们明白这位脾气温和的大将一旦认定某事,那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来。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众人领命去办,只留下徐弘毅一人在营帐之中。
这位锋字大将还是来回踱步着,嘴唇翕动,却不闻其声,只是他那郑重其事的认真神情,总让人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在喃喃自语,父亲教给他的一个道理。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