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看着袁褀兴冲冲地跑到办公桌边,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阳光从陈山背后的大格子窗斜照进来,落在袁褀头发还尤为茂密的脑袋上。
陈山刹那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那滚烫的热情,在让这小年轻的头顶冒烟。
这小子大概是真的有些憋坏了。
于是陈山朝大门方向挥挥手,算是同意袁褀去跟这个新闻了。
得令的袁祺就像是撒了欢的野马般,回自己工位卷起了包就朝外跑,一路火急火燎风驰电掣的,眨眼间便没了影。
年轻真好啊。
陈山回头看了眼背后的大格子窗,眯缝着眼望了会儿阳光,觉得这日头对于春天来说,着实是有些刺眼了。
从城南文艺路到城东螃蟹滩,刚好有一辆直达的公交52路,亦被许多人称为沿海专线。
因为当它一路向东开到沿海时,便会沿着海边再一路向北,几乎途径东岸的整条海岸线,许多来螃城的游客亦会在当地人的介绍下慕名而来,把这条路段的52路当作沿海观光巴士。
车上很热闹,乘客里有不少是操着外地口音的游客,正讨论着接下来的目的地。
袁褀上车的站台比较前头,运气不错地坐到了一个靠窗位,耳朵听着游客们讨论景观,眼睛不由自主被外面的螃城风貌吸引。
记得他为了念大学离开螃城的时候,这里还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工业之城,可仅仅四五年的时间,那个不适宜居住的乌烟瘴气之地,便因为工业城市转型变革,摇身一变成为了旅游旺地。
那些高耸的烟囱或巨大的储罐,则成为了记录着这座工业城市曾经辉煌的地标,它们不再冒烟制造污染,而是变成了游客们拍照的对象。
天空蔚蓝了很多,连空气也跟着变了味道,原来那种呛人的浑浊和厚重不在,呼吸时有稀薄的清新感融进鼻腔。
很快,52路行驶到了螃城最东,开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深蓝色的大海映入袁褀眼帘,海风带着咸湿味和初春的凉意,有些不太温柔地扑在脸上。
袁褀看了眼笔记本上的地址,有些遗憾自己在这海岸线的初始便已经到站了。
裹着外套下车,便见一块崭新的蓝色景区指示牌立在一边,上面“螃蟹滩”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说起这个沙滩的名字,还是螃城文旅为了积极发展旅游业而新取的,在袁褀的印象里,以前这里就叫泥滩。
那时的泥滩到处都是粘稠厚重的泥,一脚一个深坑,没到小腿的泥巴会把人紧紧抓牢,脚底就像是踏上了章鱼的吸盘,每一次抬腿都极为艰辛。
而现今,那些褐色的泥巴已经换成了细软的白沙,踩上去脚底绵绵的,脚感很不错。
袁褀按照笔记本上的地址,朝着螃蟹滩南边走了许久,穿过一条分支的林荫小道,又踩过一片有些硌脚的石子路,直至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的老平房面前。
平房的外头,木质的栅栏歪七扭八得插着,粗糙到一眼就能看出是住户自己搭的。而栅栏边上则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纸箱、铁桶、盛着空瓶的啤酒框、一捆捆扎起来的废纸、装满了压扁饮料瓶的编织袋……
仿佛就是一个废品回收站。
不过或许是主人家仔细整理了,亦或是途径的海风带走了臭味,所以这地方虽然看着乱,倒是没什么太难闻的味道。
看着栅栏上插着被海风吹得呼呼转的彩色风车,袁褀这才觉得有些冷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屋子的窗户大开着,袁褀看到有个人影晃了下,紧接着大门便被从里打开了,门后是一个穿着黑色厚袄的男人,棉袄上有着许多缝补和脱线的痕迹,一些棉花从那些开口处漏了出来,调皮地打着卷儿。
袁褀愣了愣,虽说现在是初春外加海边天气偏凉,但相比于自己身上刚好挡风的薄外套,对方这身深冬的装束,似乎是显得有些过于保暖了。
男人皮肤黢黑,身体微微佝偻,脸部和手部有干燥开裂的痕迹,这让袁褀一时间有些难以判断对方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