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入了垂拱殿后便感到一阵丹香扑鼻,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味道让她便是再闻上千次万次她也完全无法忍受。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在这种环境里一呆就是十几年的?
窦德看到大长公主不适的表现,连忙从身后小太监手持的托盘中取了一只手帕递了过去,“大长公主,您若对这殿中丹香感到不适可以用这帕子掩住口鼻。这帕子用多种名贵香料熏染过,可盖过这丹香。”
大长公主接过手帕,闻了一下果然清香迎面、舒适很多。不由好奇问道:“这是谁的主意,为何吾此前从未见过?”
窦德回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过来了一趟,这是娘娘的旨意。”
皇后来过?大长公主有些疑惑,皇后怎么会主动寻上皇帝,甚至还跑到了垂拱殿里?
不过,她并未将心中的这些疑惑说出,而是赞叹道:“不愧是皇后,有此巧思,又体恤他人。”
窦德连连点头附和。
穿过中庭,到了后殿。只见一座一人高的丹炉矗立在大殿正中,丹炉下的炭火已经熄灭,但炉中还时不时有热气蒸腾而上。
泰和帝身着道袍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之上,正闭目养神。
他虽只刚刚年过半百,须发却已近乎全白。面容消瘦、身形单薄。大长公主此前每次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不由得心疼,忘掉对他沉迷丹药、妄图长生、不理朝政的不满。
可这次再看到这幅场景,她只觉得怒火中烧。
北漠陈兵北境,攻打朔州。北境的百姓们日日笼罩在家破人亡的阴影之下,将士们时时奋战在抵抗外敌入侵的战场之上。而他这个皇帝却龟缩在深宫之中炼丹修道。
以至于朝堂上群龙无首,各种势力只顾着明哲保身、甚至排除异己,连为北境增援这样的要紧事都办的拖拖拉拉,简直不成体统。在这件事上,他这个皇帝脱不开责任!
只是这些想法大长公主是绝不会直接说与泰和帝听的。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个敢爱敢恨的碧云山女侠变成了如今这样瞻前顾后、权衡利弊的一族主母。
多想无益,大长公主强行平复了心情,对泰和帝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泰和帝抬起头来,睁眼看着她道:“嗯,坐吧。”
大长公主在窦德的服侍下落座,然后说道:“胧儿回京了,不知道怎么地还遇上了南越王世子,跟他闹了些矛盾。我将他们二人都带进宫里了,现如今在皇后的慈元殿里。您若有意,不妨宣召他们过来。”
“南越王世子到新京了?”泰和帝问道。
大长公主回复说:“没错,听胧儿说他们是在从北境到新京的路途中相遇的。”
也不知道他一个南越的世子怎么会先到了大齐的北边,再往南走。大长公主心中有此疑问,不过并未说出口。
“既然来了,就见见吧。”泰和帝同意了大长公主的建议。
“多谢陛下。”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泰和帝的脸色,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胧儿之前跟我讲起她们从北境来到新京这一路的见闻时,说起如今北漠入侵之事。您也知道,她们碧云山在这种事上不会坐视不管,据她所说她们的师门长辈已经有人下山去往凉州和朔州了。
现在北漠二王子率军攻打朔州天武城的消息在新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天武城形势危急、急需朝廷支援,但朝中却迟迟未能作出增援的决断。
我本不该在这种涉及朝政的军国大事上插嘴,只是我们都经历过二十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北境百姓再承受一次那样的惨痛经历。
陛下,您应该也不愿重蹈覆辙吧?”
大长公主满怀殷切地看向泰和帝,却只等来了一句“皇姐,你说的这些朕知道了。”
她大失所望,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压着嗓子继续问道:“您知道了,又作何打算呢?”
泰和帝还是只回了一句话:“韩竞会看着办的。”
韩竞,又是韩竞!
大长公主终于压不住火气,“韩竞会看着办?自北漠掀起战事至今,他已经断断续续地多日未曾上朝。朝臣们靠着他府中传出的只言片语做一些似是而非的决断,已经严重贻误了北境战机。
再者说,若不是他,卢松毅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倘若卢松毅还在,再给达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背叛我大齐、对我大齐刀兵相向!
陛下,我到现在仍不明白卢松毅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您和韩竞放弃。他可是撑起我大齐北境三州的脊梁啊!
我当时不过是去旧都的天宝禅寺清修了一段时间,为父皇母妃祈福。没想到回京之后就惊闻卢松毅之变故,只是那时事情早已尘埃落定。我数次入宫求见询问此事,您都未曾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