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因为萧均朔的一席话再次陷入沉寂。此时,裴文则这个老好人又一次出场调和气氛。
他十分自然地接过萧均朔的话茬:“谁说不是呢!卢小将军文武双全又人品贵重,自然受长辈们喜欢,就连陛下也亲授了他正三品上轻车都尉的勋爵。只论官阶怕是比殿中不少大臣都要高些。
世子殿下放心,我等将卢小将军请来绝无恶意,只是因为前定国公如今音信不通、生死不明,这才需要将他这位唯一的继承人请来为其论功行赏。”
“裴大人所言极是。”刚刚阻止冯继信发火的工部侍郎毛烜赫也出来帮忙解释,“此前那位北境将士带回的军报中有一封前定国公的亲笔信,言明他以戴罪之身所立之功,不用于抵消自己的罪行,而全部用于荫庇其孙卢明远。此等大事,我等自然要请卢小将军亲至才能商定。”
“原来如此。”萧均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既是如此,那还磨蹭什么?我大齐开国近百年,关于如何论功行赏早有一套规范的章程。按先例来做便是。”
他看了一眼仍在闭目养神的韩竞后,回过头来问裴文则:“裴大人,你们这一早上可是议出什么所以然来了吗?到底该给我家明远什么封赏?”
接着不等裴文则回答便继续道:“想必本世子不说诸位也知道,如今北境只是暂时挡住了北漠的攻势,北境驻边防边的将士们面临着极大的压力。他们也都在看着朝廷对这一次在坚守天武城过程中牺牲极大的将士们如何封赏。
这可关系到北境守军将士们的士气,对后面与北漠的交战有着直接的影响。诸位大人还是慎重些好。”
嘶——
不少官员这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时常不上朝的清闲宗正寺少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没说几句话,先是断了从卢明远身上找破绽来打压卢松毅功绩的路子,再以激励整个北境将士的士气为由劝诫朝廷最好大肆封赏天武城守城一役中浴血奋战的将士。
如此一来,身为这一役中最大的功臣,卢松毅的功劳自然也不可能被轻易压下了。
裴文则与广陵郡王私交甚好,自然知道这位“锦绣世子”绝非只是表面光鲜。
萧均朔虽然幼年失怙,却得广陵郡王精心培养。他姑母康慧郡主更是花了大力气为他延请名师。帝后也对他极为关注,不仅让他同皇子皇孙们一同在宫内读书,还屡屡亲自考问他的学识。
等到他年岁稍长,广陵郡王便将宗正寺的大部分事务交由他来处理,自己担个宗正卿的名头当起了甩手掌柜。萧均朔将宗室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宗室成员见状便也默许了。
朝廷后来干脆把宗正寺少卿的职位给了他,只等哪日广陵郡王仙逝,他便是新一任的宗正卿。
也正是因为萧均朔多数时间都在处理皇族内务,跟他祖父一样不涉朝政,以至于朝中不少文武官员对这位少有上朝、便是上了朝也经常一言不发的世子殿下知之不深。只是耳闻这位“锦绣世子”文武双全,乃是新京有名的贵胄公子。
不过,这新京城中各种公子多了去了,多是不知所谓的少年少女瞎胡闹起的,内里什么样还真说不好。所以不少人表面上对萧均朔恭敬,心里却不见得对这种皇族公子哥看得起几分。没想到今日却是眼见为实。
看到一些主张压下卢松毅功劳的官员因为萧均朔的发言而面露难色,裴文则心里十分痛快。他早就看这些把自己阵营的利益看得比大齐国之利益还重的官员不顺眼了。
整日里只知道争权夺利、打压异己,连在抗击北漠这样关乎大齐国运的大事上,他们都只顾着互相倾轧,真是不可理喻!
早该有人像萧均朔这样给这些官员敲敲警钟了。
有了萧均朔前面的铺垫,裴文则再把心中打好的腹稿说出就容易多了。他冲萧均朔施了一礼后说道:“世子殿下说的有理,此事真要说起来并不难办。大齐传承至今,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太祖朝时,便有时任姑获城守将梁丛梁将军让服役的俘虏参军立功赎免罪行的先例。如今在凉州一带威名赫赫的武将世家仇氏便是在那时发迹的。仇氏先祖本是与大齐敌对的一方割据势力所倚仗的一员猛将,在大齐征伐那方势力时给我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我大齐太祖奉天承运、势不可挡,终于还是将那方势力覆灭。仇氏先祖也因此沦为阶下囚,继而被送至北境服苦役。或许是上天眷顾,让他等到了梁丛征召劳役低于外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