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穆云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流苏并不在意,她毫不含糊地直接说道:“不知诸位对嘉和元年那场让彭城郡上下损失惨重的洪灾可有印象?”
嘉和元年,彭城郡,洪灾,那不是?
卢明远听到这三个词的瞬间便想到了那场让简郡王府一夜凋零的天灾。他好像听说过萧均衡的母亲就是出身彭城。
想到这一点的并非只有卢明远一人,当事人萧均衡,以及在大长公主的熏陶下对宗室情况了如指掌的欧胧儿都想到了。
卢明远和欧胧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萧均衡,萧均衡则快步来到了流苏的面前。
他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流苏的下巴,让她强行与自己四目相视,问她:“那场洪灾怎么了?与刘都尉有何干系?”
流苏吃痛,但并未挣扎,她用倔强的眼神看着萧均衡一字一句道:“世人都以为那场洪灾是天降灾祸,可我却知道那绝非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刘都尉!”
流苏的这句话像是一颗巨雷在萧均衡耳边炸响,他无意识地松开了流苏的下巴,脑海中全是当年洪水滔天席卷众生的悲惨画面。
卢明远一直关注着萧均衡,见他脸色不对便悄然来到他的身侧,故意加大音量问流苏:“你说那场洪灾是刘都尉所致,可有什么证据?他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左右天时和地势?”
“我当然有证据!”流苏坚定地回道:“姓刘的的确不能左右天时地势,但他却能利用这些。当年,彭城郡和其上游地带遭受连日暴雨,彭城郡内大小河流的水势不停上涨。
我父亲当时在彭城郡户曹任职,负责农桑水利之类的事务。他兢兢业业,对境内所有河流的河道和堤坝情况都了如指掌,更是每年都会组织百姓清淤河道,加固河堤。
据他估算,彭城郡境内河道众多,水系繁茂,即便遭受连日暴雨也应无碍。所以他并未跟时任彭城郡守强调洪灾的风险。
可没想到,短短几日后,明明暴雨已经渐歇,彭城郡内竟然有多条主要河流同时决堤。一夜之间,滔天的洪水席卷而下,彭城郡内诸多县乡成为一片泽国。无数的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我父亲无法相信这一切,他确信自己的估算无误,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灾祸。
为了查明洪灾的原委,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查看那些决堤的河流。在不分昼夜的奔波查看后,他果然发现了端倪,那些郡内每年都会花费人力物力加固的河堤竟然被人为地破坏了。
若非如此,绝不会发生那么惨烈的洪灾!
父亲马不停蹄地收集了证据,可他还未来得及回到郡守府奏明实情请求彻查,就被彭城郡守以玩忽职守的渎职之罪拿下。
他在狱中不停地求见彭城郡守和朝廷派来调查洪灾情况的监察御史,可都被严词拒绝。
他又想尽一切办法托人将他查到的那些情况公之于众,却被人误解这些不过是他为了脱罪想出的托词。
没过多久,新京传来消息,说简郡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也因为这场洪灾不幸殒命。
彭城郡守那个奸佞小人竟然因为朝廷的压力和百姓的怨言不分青红皂白地给我父亲定了罪。父亲他不堪其辱,在定罪当日写了绝笔后就在狱中撞墙而亡,以死明志。
可那些人,那些人……”
流苏说到这里满腔恨意难以压制,她用颤抖的声音继续道:“那些人在我父亲死后不肯让他得片刻安宁!为了平息民愤,郡守府竟然将我父亲的尸身扔到了乱葬岗,任由那些失去一切、怨天怨地的灾民泄恨。
我母亲闻讯带着我找到他时,他已不成人形,七零八落。母亲看到那幕景象当场悲痛而去。”
流苏死死地盯着萧均衡说:“那一日,我也成了孤儿。若我早知有这一日,我绝不会一时心软让母亲冒着风险去那群看上去要吃人的灾民中救回那个男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母亲分出一半口粮给那个小哑巴!”
“你!”萧均衡难以置信地看着流苏,“你是六娘?”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郡王殿下竟然还记得我这种小人物!”流苏冷笑道:“不错,我就是六娘,苏六娘!”
“苏六,流苏!果然是你!”萧均衡激动道。
大齐尊贵无比的年轻郡王竟然跟一个扮作舞女刺杀朝廷命官的杀手扯上了关系,这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十分得猝不及防。
“殿下!”卢明远不得不出声提醒萧均衡,“此女身份不明,不可只听她一面之词就轻下决断。”
萧均衡闻言也冷静下来,轻声对流苏说:“当年幸亏有你们母女二人相救,我才能等到王府护卫来寻。我回京后因为惊吓过度一直浑浑噩噩,过了月余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