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你太天真了!”
胥琰用一种你根本不知人间险恶的眼神看着卢明远,说:“野心家之所以能被成为野心家,就是因为他们不仅有掌控天下的野心,还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更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心。
如果只有野心,而没有决心和狠心,那就只能是妄自尊大的蠢货,根本称不上野心家。那样的人也不可能被高呈和他背后的司州高氏给看上。
所以,你与其指望那种人会因为顾虑苍生疾苦而放弃自己的追求,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胥琰的这番话说得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这多少让卢明远有些不适应。不过也正是这番话让卢明远幡然醒悟。
他猛然发现自己总是习惯性地从自己的角度,或者基于自己形成的观念去揣摩他人的想法。
他明明已经亲眼见过那么多人世间的丑恶,却始终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些丑恶的背后是一个个拥有着丑恶灵魂的活生生的人。
这个发现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他此前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他此前无法理解彭城刘氏之人为何明明已经坐享堆积如山的财富,还是要铤而走险,私自开矿,走私通敌。
因为于他而言,钱财多寡没什么所谓,够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即可。所以他想不明白彭城刘氏的所作所为。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彭城刘氏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有野心。而且这是他们自发迹之初就一直持续的野心。那便是成为如郑氏、王氏那样辉煌千年,有时甚至能左右朝堂的顶尖氏族。而为了这个野心,彭城刘氏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高呈、司州高氏,包括他们可能支持的皇室子孙同样如此,他们也是野心家。只不过他们的野心更大,大到要把整个天下攥在手心之中。
对于这种人而言,那把矗立云端,凌驾一切的椅子是他们追求的唯一目标。为了那把椅子,他们会不顾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上至达官显贵,下至普罗大众,要么是他们达成目的的棋子,要么是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弃子,没有第三种选择。
想明白这些,卢明远再联想到北漠摄政王所做的一切,他对胥琰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番话就不感到奇怪了。
北漠摄政王何尝不是一位真正的野心家。他的目标天下皆知,就是北漠王的王位。而他也足够坚决和狠辣,不惜残害兄长、子侄,甚至亲生父亲,也要上位。
而胥琰就是北漠摄政王在实现自己野心的路上造就的牺牲品!
卢明远突然意识到,胥琰在知道北漠王庭发生剧变之后,就变得沉默了很多。
在那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里,胥琰似乎总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悄然无声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有大家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站出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再次沉寂下来,如此往复。
卢明远有些懊恼于自己为何如此粗心,明明已经好几次察觉到胥琰情绪不对,却一直因为各种事情没往深处想。反而不停地找胥琰帮他分忧。
而现在摆在卢明远面前的问题是,哪怕他知道胥琰这段时日一定过得很辛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胥琰。
卢明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让胥琰帮他出谋划策。这样至少能让胥琰从那些无谓的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
卢明远忍不住在心中哀嚎,老天为何让他陷入如此进退维谷的处境?
哀嚎过后,卢明远深切地体会到,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开解别人的能力。所以,他只能很没出息地当起了鸵鸟。只要他不再想这件事,他就不必面对这个麻烦!
卢明远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后,对胥琰道:“阿琰,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高呈为了抓魏铉,连城门都说关就关,根本不顾被关在城外的百姓的死活。他们是不会顾忌普通百姓的生活甚至性命的。
既然如此,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更不能让欧胧儿和南越王世子被高呈诓骗到这里。否则,我们只会越来越被动。”
胥琰在脱口而出那番话后,立刻就后悔了。他自己最近一直心情不佳,那会儿没能控制好情绪,就一不小心迁怒到了卢明远身上。
好在卢明远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生他的气,甚至还直接认可了他的那番论断。
胥琰松一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有一丝丝歉意。不过,这种隐秘的小心思他很难对卢明远说出口,便顺着卢明远的话就坡下路道:“是的,我们绝不能让高呈的图谋得逞,必须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