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华游到水下，他在浅层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原来的那个梦境，他看见宋子宣早晨起来更衣，捣纸浆，吃饭，被小童唤去明花小阁，见了牡丹，然后被牡丹控制，画出《黑牡丹》，然后自己溺死自己……

这层记忆离华无比熟悉，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初的印象就来源于这个梦境。

他继续往下游，感受着下层的记忆，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有捅破那层隔膜，他才能找到熟悉感的来源。

在看清浅层的记忆之后，离华往更深处游去，他发现宋子宣在捣纸浆，然后有一个衣着明显要贵气的男子邀请宋子宣去明花小阁，宋子宣本来不想去，那男子却给了他一块银子，宋子宣就跟着去了。接着，宋子宣就在明天早花小阁看了表演，还给那男子画了幅飞鸟图，然后听了曲琵琶，就回去歇息了。

“原来前一天是这样的，那男子是谁?”离华觉得那男子跟宋子宣应该有不少交情，但他们两个身份差距悬殊，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离华浮在潜意识之海中层，将这一天的记忆差不多看清了之后，他想继续下潜，但那深处却给他一种深渊的恐惧。

但是离华隐隐觉得那下面埋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潜下去，自己就无法摆脱现在的困局。

离华鼓足勇气，潜了下去。

那深层的海水极其冰冷，离华几乎要被冻的失去知觉。

这寒冷渗透灵魂，几乎要将人体内的温暖挖掘殆尽。

但离华依旧在继续深潜，尽管有一股强大的浮力在迫使他上浮。

离华撕碎了最后一层屏障，他触摸到了深层区的海水。

他仿佛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上开了一个小孔，借以窥见那个未知的世界。

透过那个小孔离华看到：

夜晚，黑灯瞎火。

秋末，天寒，一男子蜷在榻上，裹着一层打着几个补丁的棉布。

他睡的却很安稳，没有鼾声，没有辗转反侧。

只是，月光似乎透过薄薄的纸窗，照进屋来，扰乱深眠人的梦乡。

榻上那人突然起身。

他五官幽邃有致，还算清秀。

透过那薄薄的月光，离华看出，那是宋子宣的五官。

但当他将眼睛睁开时，离华却突然发觉那人极其陌生。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那人起身，从房中取出一张宣纸，还取出笔墨，那只眼睛仿佛能够适应黑暗，在黑暗中他用笔一点一点勾勒着什么，光线实在太暗，离华实在看不清。

那人似乎是画好了，将笔墨放在一边。

却见他突然用右手挤出一点什么，滴在左手托住的手心中。

他又突然拿起笔，用笔蘸了蘸手心的液体。

于是，又在宣纸上勾勒起来。

那一笔一画，十分娴熟，几乎要练成肌肉记忆，仿佛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每一笔应该落在何处，又该如何勾勒，他感觉这人不是在作画，像是在描摹一个已经描摹过了无数次的作品。

在一遍遍强化对这幅画的印象。

离华越看那人绘画的动作越觉得熟悉。

那人很快就画完了。

他熟练的走入灶房，取出火信子。

“呼。”那人吹起一口气，将火信子引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