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别找了，我们现在站着的位置就是原本的阿迪亚。在咱们脚下的这个土堆，便是原本的阿迪亚神庙所在地。”柯特的声音依如既往地温柔平静，以前我听出来的从来都是超脱生死的淡然，让人无形中佩服，但是现在……

前一秒还身处城市顶端的神庙之中，下一秒已经置身于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彼埃利显然已经被震傻了，一边在嘴里喃喃说道“神迹，神迹。”一边已经五体投地开始亲吻脚下的土地。

我却觉得周身发冷。

柯罗若无其事地坐在我的肩膀上，从它不多的表情上似乎还可以看出些无聊的痕迹。它很人性化地张嘴打了个哈欠：“主人，柯特的心愿已了，他可以跟咱们一起走。时空穿梭机已经可以再次使用了。这次咱们是先回家休息几天，还是去下一目的地？”

“主人，柯特准备好了。我们离开吧。”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才注意到一直围着我转的那只土黄色花瓶消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光亮无比的水晶，圆润有光泽，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都花了。

阿迪亚，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阿迪亚的居民，近万人，也消失了，连点骨灰都没能留下来，那是上万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们两个怎么能一点表情都没有，如此轻描淡写。

“主人。普通飞船要想通过虫洞跃迁需要的能量太巨大了，当初的玛雅人在离开之前肯定已经考虑过救援飞船在经过长途飞行后能量不足的问题。阿迪亚，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上万个有机生物体所能提供的能量，足够了。”

“主人，这些茹毛饮血的地球人，一辈子不过浑浑噩噩，混吃等死，您也曾亲眼看到过，玛雅的贵族有多么地草菅人命，平民生活得有多么艰辛。与其蹉跎一生，不如让他们做些贡献。”

“刚刚的那束光柱，不仅是瞬时转移用的，只要救援飞船愿意，这束光也可以做能量提取器使用。不同于我们的时空飞船，玛雅人的技术相对时空记录者还是太落后了些，因为他们没有像能量核心这样的巨型能量吸收和提供者。”

“主人，这些人在死的时候，什么也不会感觉到，仅仅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们便被原子化得彻底。”柯特很“体贴”地解释道。

难道这样的答案应该让我感到释怀吗？没有痛苦，死得很安详。这些人存在的唯一价值，难道就是像猪一样被养在一个特大的圈里，然后在需要的时候再一次性杀掉？

依柯罗的意思，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们死得其所了不是吗？就像人养猪就是为了吃肉一样，没有人会觉得当一只猪养肥了之后不需要是被杀掉的。

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是多年在地球生活留下的一丝人性，而这些，是时空记录者以及他们的同伴所不具有的。

“彼埃利，他会怎么样？”失去了他生活多年的城市，他会怎么样？

“他？他现在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从今往后，他只是个普通的地球人。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阿迪亚的神官。阿迪亚没了，这附近还有其他的玛雅城市。他依然可以做他的神官。不过他已经不是我的负担了。主人，我们已经耽误太久，是时候离开了。”

是啊，该离开了。别了，玛雅，希望那艘用数以万计的人命开路的飞船早日平安抵达玛雅。又或者，它早已经在五百年平安到达目的地。

需要被遗忘的，从始至终都仅仅是阿迪亚这个数千年前曾经存在于南美洲丛林里的小小城市罢了。又或者，历史早已经遗忘了它。在未来，阿迪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