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长时间的沉默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带着长期生活在新时代印迹的我,其实这几年中有过数次露馅的时候。但每一次,我都找了些看起来合理无比但仔细想来荒唐得很的理由。每一次,嬴政虽然眼中的怀疑丝毫未下去半点,都很给面子地选择相信,然后将这段过往压下再不提及。
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经形成了这种默契。
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不鼓励不批评,更不干涉,只宜然自得地过我的日子,然后暗地里想尽一切办法盯着那块本属于他却一直没被他拿到手的传国玉玺,希望能不惊动任何人得到它。
他该干什么干什么。
扶持自己的势力,将那些不太听他话倚老卖老的贵族们一一踢出决策者的队伍;
亲自参与作战,与将士同甘共苦,一步步建立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进而掌握绝大多数的军队,取得秦国的实际控制权。
可以说,除了还没有明明白白地告知天下外,嬴政早已经将秦国变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连传国玉玺吕不韦早些时候都已经秘密转交给了他。
我对他的作用有二:一可以堵住那些着急让他选妃立后以便能将自己家中的女儿送入咸阳宫进而给家族在秦国权力重新洗牌之际增加一些筹码的老贵族的嘴;第二方面嘛,说出来不怕难为情,即使现在咸阳宫的奴隶再没有人敢背着他偷偷摸摸做些什么,嬴政仍然不能信任他们,毕竟他们曾经做过伤害他的事,而他虽然借着其他的名目清洗过几次宫中,但咸阳宫宫女太监人数太多,他也不可能将他们全杀了再重新选择一批人进来,即使他想,他手下所有人也不可能同意——妄造杀孽有损福寿这一善良的观点仍然被大家广泛认同,再有谁在宫里没点眼线耳目,都清理掉对谁也没好处——所以因为少时缺乏安全感导致疑心很重的嬴政除了我,谁也不信任。
不知道在过去多少个日夜,我们相对而坐,我喝茶,他喝酒,然后我安静地装木雕,任他吐槽,发泄着心中积压的不满,然后第二天,就当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每个人都有秘密,嬴政也从来不告诉我他每旬都会偷偷地甩掉身边跟随的人,独自一人进入位于咸阳宫最东南角的一处低矮阴潮的破木屋里与个神智都不算清晰的老妇人交谈些什么,虽然柯罗在当天就告诉了我嬴政只是听那老妇人讲些神怪故事罢了。
但这不是背着人的理由,尤其是在秦国国力强盛对另外六国有着致使威胁的时候,甩掉所有保护他的人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天知道即使在咸阳宫里,嬴政已经遭遇过多次刺杀了。
有些事,注定是需要成为秘密的,不问,不说,全当不知道。显然做了秦王多时的嬴政早已经忘了这一点。他可以有秘密,但别人不行,尤其是与他关系密切之人,更不行。
很不幸,如果说与他关系密切,我绝对可以算**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虽然我与嬴政并没有其他过多的纠缠,嬴政这么多年来也再没有透露过要立我为后或妃的意思,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默认了,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唯一阻止秦王这么做的,仅仅在于我来历不明,身世不算清白,是当不得一国之后的,但嬴政对我早已情根深种,不想再纳进别的女人给我填堵,所以才让我不明不白地跟着他,他不再立后。
嬴政从来没有费过心去纠正他们明显错误的看法,他以为,我真的会一辈子陪着他,而我既然说过不做他的妃子,那就这样也挺好,他可以等,等我求他的那一天,再给我个名份。柯罗在我与嬴政都在场时不止一次提醒过我嬴政这种想法,却让我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