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看着她,而薄岚也没有闪避他的视线。 “你想跟我谈的,就是这件事吗?” 她别过眼,抿了一下唇才说:“是。” 他往前走,停在她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再说一次。” 她吞了一下口水,抬头看他,一字一字清楚的说:“我,要辞职。”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后他才开口:“没得谈。” 她微睁大眸,咬住下唇,他又低下头,两人的鼻尖仅差些微距离就碰到,但彼此都能感受到呼吸的节奏,这距离太过靠近,让她神经紧绷,深怕他继续接近。 “把明天的行程整理给我。”他缓缓低吟,没有情绪。“等我处理完再找你。” 薄岚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难以描述的威压袭来,这是她从未面临过的感受,像是个被压进水里的人突然缺氧,她想挣扎却发现压她的那个人,是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可她不想、也不要再这么窝囊了。 “好,反正我就做到月底。”她缓慢的咬字,顺势退了一步后要转身走,但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看着他,诧异他这么突然的动作。 “我,立刻就要行程。” 她深深吸气,静默颔首后硬是抽回手,旋身走出办公室。 周恺言看着薄岚走出去,回头看秦嘉:“你知道这三个月她做了什么吗?她每天都在面对媒体轰炸、面对你姑姑的攻击,她忍下来了,亚太高峰会上她10分钟的演讲,让嘉格生技抢下美国对基因工程新计划的参与权,没有她公司早就倒了,你现在坐着的位置是她这三个月的心血!” 秦嘉依旧沉默,转身走回办公桌,拉开椅子坐下后打开电脑,一语不发的看着桌面上的档案与视窗里所有待处理的事项。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三个月,恺言。”他说。“我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 周恺言皱起眉头,对秦嘉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理解不了:“什么?” “这就像那时,我不让你碰那只猫一样。” 周恺言微怔,静默。 他说的那只猫是小时候自己的宠物,走失过一个月,突然有天回来了,但有时猫会跑出去,可都还是会回来。那次亲戚们来家里作客,他们早上还跟猫玩得不亦乐乎,下午的时候秦嘉就对猫很有敌意,一直不让自己碰。 那时他们都很小,只会哭又表达不清楚,之后秦嘉当着大家的面打猫,猫居然冲出家门,自己哭着要去追,秦嘉也跟上来,他把秦嘉往旁边推,秦嘉跌到马路上,此时一辆重型摩托车冲过来,他姑丈就跳出去抱住秦嘉,摩托车就从他姑丈腿上辗过。 后来才知道那只猫只是跟自己养得那只长得像,那只猫实际上是一个儿童诱拐犯的,犯人事先调查过有养宠物的家庭,然后让宠物去吸引孩子。 后来大人才慢慢问秦嘉,秦嘉说看到猫出去就跟着,见一个男人正在喂猫吃东西,他还看到有个抱着猫的小男孩走过去,那个人就把孩子给抱上车了。 后来警方运用这只猫为饵,抓到了那个诱拐犯。 这事周恺言无法忘记,从那次之后他就很听秦嘉的话,秦嘉需要他,他就会做,虽然偶尔有点埋怨跟争执,但自己始终唯表哥的命是从。 想到这里,周恺言的脸色也缓和许多,半是无奈的调侃:“我们也不是6岁小孩了,这回你可以说清楚你要怎么做,你知道我不会反对你。” 秦嘉双手交扣,往后靠着黑色皮椅,吐了一口气。 “你可以相信我,然后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周恺言无可奈何地翻了白眼,拨了头发低声咒骂几句,然后又看他:“至少你要跟薄岚解释,你不表态,等于是把她这段时间的努力给否定。”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 --- “小詹,把我这周原本排定的会议都传给我,另外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你开始从平常例会做起速录。” 薄岚一边交待,一边提着包包走进柏克丽海湾的别墅,巡逻警卫多了近一倍,见到她的时候都礼貌点头,她迈开步伐往白色建筑走去,这时却在门口见到秦嘉,皱眉问道:“你站在外面?” “这得问你。”他淡淡地说。“才三个月,我连家门都进不去。” 这时她才想起上个月,自己找来管理居家资安系统的公司,进行安全维护的强化,除了指纹辨识以外,还有个半分钟替换的六位数动态密码做第二道防线,而这个系统目前连动的行动装置,只有自己的手机跟运动手环。 她有些尴尬的伸手按了指纹,接着输入目前的六位数密码,磁门才打开,秦嘉抢先自己就往内走,她感觉得出来他的怒意,毕竟他比自己早1小时离开公司,公司离这里又很远,他至少在外面干等了3小时,可他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 “你可以打给我。” “我没有手机,在墨西哥就掉了。” “那……你也可以让警卫打给我。” “他们会有你的电话?” “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打到公司来,让任何一个人找到我。” 只见那男人转过身,看着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找你要这么麻烦,要经过这么多人?” 她愣住,凝视他的表情,居然是如此困惑又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感觉说什么都有可能会吵起来,可是她真得没有心力吵架,她也不想跟他吵。 不知为何,自己过去能接受他有时没来由的无理取闹,可这阵子的他却异常变本加厉,她想自己应该要发怒斥责他,自己是有权力的,因为现在CEO还是自己,要想公司转移还得要经过好几道手续,而她都必须要签字,她凭什么要这样站在这里被他凶? 但她曾如此盼望秦嘉能活着回来,现在梦想成真,而这人经历过绑架也没有收敛起脾气,她是否要庆幸这个人还是自己最熟悉的那样?无论他是真的不会因环境改变,还是装作没有改变,她都觉得自己这时间、这地点不该跟他吵,因为还有比吵架更重要的事。 秦董住院。 薄岚深吸口气:“你爸爸昨晚因为心肌梗塞住院,目前状况稳定了,但还是要住院观察,另外嘉格股价跌了至少15%,股东们要求说明。” “原本多少?” “原本170美元,现在跌到140左右。”她说。“另外夫人说……” “今天你住这里。”他打断她,脱下外套抛到沙发上。 “我?为什么?” “除非你能现在就搞定家里的系统,但我不希望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家里工作,或是动了什么让中央空调坏了。” 她抿唇不语,把手腕上的运动手表脱下来交给他:“先戴这个,我明天让工程师设定你的权限,这间房子的安全系数很高,你不会想再花钱或花时间改回去。” 秦嘉低头凝视看她,很仔细的看。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秦嘉用这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看自己,第一次是在办公室。 最后他没有说话,转身就上楼了。 薄岚走到沙发前,打开笔电要工作,看到椅背上披着的外套,吸了口气就拿起来走去洗衣间放,接着才回到客厅开始安排明天的事。 好在这三个月她都有详细纪录每一份大项目的状况,另外也录制了会议视频,她能确保秦嘉要重新接手这些项目不会困难。 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恺言,她点开免提。 “周总。” “这么晚了你不会还在公司吧?” “我在柏克丽海湾。” “我错了,我应该刚刚就把他敲昏,医生告诉他这几天要多休息,他还是那皮样子。” “他刚去看过医生?” “嗯,除了一些外伤以外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还要再观察一下心理方面,他有创伤症候群,现在没发作不代表没有。”周恺言说。“秦董目前没什么大碍,不用过来医院了。” “其实他也……” “我懂,我是说给你听的,他才不会来。” 她无奈地吐了口气,这时手机屏幕突然跳出一个红字信息:SOS。 薄岚差点没翻倒笔电,立刻拔腿往卧室跑,看到浴室灯亮便立即拉开门,就看到靠在墙壁上的秦嘉,只见秦嘉嘴唇死白,她用力的拍他的脸颊,他困难的睁开眼,沙哑地说:“药……床柜的二……” 她马上起身跑去床头柜拉开第二层找到药罐,又赶紧回到秦嘉旁边,打开瓶子倒出好几颗,她立刻塞了一颗进他嘴里,见他皱紧眉头,着急地又问:“几颗?还要吗?” 他摇头,她伸手拉了一旁架子的白毛巾把他稍微擦干,见他的嘴唇稍微有了血色,才半拉半背的把他给搬出浴室,最后把他扶到床上。 薄岚满身大汗,大口喘气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要打给秦家专属医师,却被秦嘉抓住手,她转头看着他,那男人没有说话。 他的头发服贴在脸颊上,一双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双唇微开,额头上的水珠从他眉间滑下,最后在他鼻尖位置停了几秒,然后滴下来。 莫名的炙热与无法明说的暧昧气氛,从那颗滴下来的水珠掉到自己手背上开始,她就无法忽略这种奇怪的吸引力,好像也读懂了他三番两次这种怪异眼神的意义。 他在看她,专注而用力的看,像是要把自己看进一个未知的领域里,从他的黑色眼睛里,倒影出的自己很巨大,占据了他眼球的中心。 薄岚把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给弄了下来,这回他仿佛没有任何力气,一掰就掉了。 然后,她看见他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眼皮快速地眨了一下,黑眸微黯。 “以后别再这么吓我。”好半晌,她说。 她才说完,男人的手就张开把自己抱住,脸颊贴在她的胸口上,双手收紧把她往前带,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的那种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