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扶慈连忙拦住他,说:“既然过往的事已然如此,再说过去的话也没什么好处。爹爹现在已经成这样,好容易好了些,真要心疼他就不要再和他说这些烦心事了。待会你进去,这些话也不要再提了。”
“那肯定,我老张分得清。”
张伯张小弟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张泽升了。和前几天看到的不同,张泽升这次又显出了一些疲惫。扶慈和章华上前替张泽升收拾了下,张伯吧嗒一滴泪落了下来。他满心的话,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弟啊,怎么,生意很难?”张泽升让张伯再往前一些,他有些看不清楚这个老熟人了。
张伯吧啦了一口烟,烟雾将他的泪痕遮过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将消瘦的张泽升看的更加真切了。
“掌柜的,你会好的。”张伯愣了半天说。
“不行啦,小弟。来来来,坐吧,我们好久没好好说话了。”
扶慈连忙搬了一把椅子,让张伯坐在张泽升的床前,她和章华在旁边站立着。
“哎呀,小弟啊小弟,以前那么能说的,怎么今天这么嘴巴严?家里都好吧?过段时间你不又有喜事了吗,我会撑一段时间的。”
扶慈轻声问:“张伯,什么喜事?”
张伯嘿嘿一笑,抹抹嘴,说:“哪有什么喜事。掌柜的,会好的,会好的,不用撑。”
“小弟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三十八年了。老太爷过世那年,我来跟你的。”
“这么久了,哦,是啊,那年我刚接手张家生意,一开始看账本都头疼,也搞不清楚各家掌柜的那些事,还是你帮我的。我一路走来,多亏了你。”张泽升转向扶慈说,“当年我们家县府官营的事,就是我和你张伯去办的。”
扶慈狠狠点头,连说“办的漂亮”。
张伯苦笑一声,说:“跑跑腿,能办下来还是靠掌柜你的本事。我老张也跟着沾光,出门就说是张家的伙计。”
章华问到说:“那怎么后来又没了?”
张伯说:“张起运府尹也关照不了那么久的,拿到不容易,保住更不容易。眼红的人太多了。”
张泽升忍不住笑了几声,但还是气血不够,咳了几声。扶慈连忙去拍了他的背,才将那口气顺了下去。张泽升气顺了,说:“小弟啊,你真怪我也可以说出来的。我后来的心思不在张家生意上,这才是主要原因。张起运嘛,他去做了布政使之后还和我联系过,只是我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心思了。”
“哎,说起来,还是安小姐去世给掌柜的你打击太大了。”
张泽升摇摇头,一滴泪差点滚出来,说:“我欠她的。小弟啊,你活得比我好,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说完,张泽升抬眼看了看扶慈,扭曲的脸部肌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扶慈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觉张泽升已经使了很大力气试图也紧紧抓住自己,可手里还是感觉不到太大力度。
张伯并不懂得张泽升的深意。他还在想,他有什么是张泽升羡慕的?难道是自己现在依然健康的身体?
“张家你永远都会是大伙计,张伯。以后扶慈做了掌柜,希望你能和从前一样帮助她。大来、二来我也很喜欢,他们只要愿意,可以永远在张家做事。我张泽升这辈子犯了很多错,最大的遗憾就是和扶慈呆的时间太少了。”
扶慈连忙跪在张泽升面前。在张泽升好转了的这几日,她已经和父亲张泽升说了好多话,似乎将过去十六年父女俩亏欠的谈话,都补了回来。是啊,为什么以前他俩不能如此亲密?要是这样的时光再多一些多好。
张伯和章华见张泽升目不转睛地看着扶慈,连忙起身退了出来。他俩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明白,父女俩的交谈没有几次了。他俩实在不忍心打扰和占用。章华想,是不是让扶慈过的更开心一些,就如同那次松鹤楼之梦,但还是放弃了。
生离死别的伤,前面越美,后面就会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