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也没回来过。要是我没记错,柳全大公子后来又没什么改动的话,眼下便该是如此。扶慈啊,我们从这里进,还是从东门进?若从这里进,也可以通后院,只是要加开一道锁。”
“母亲的东西,都还在后院吗?”
“柳全大公子说,都烧了……老太太将她迎回来后,所以安小姐的东西全部烧了陪葬。”
张扶慈心里一阵滴血。这个物是人非的地方,唯一和她关联的就是母亲柳安的记忆。要是所有她的东西都烧了,那进去还能看到什么?当张婶说柳安曾在后院住过的时候,扶慈有那么一刻想去再看母亲的记忆。眼下,想看到的该什么也看不到,就算是那本《粉佩记》,她应该也找不到了。
“我们就从这里进,就先不去后院了吧……”张扶慈说完,抬脚便进去了。
二来已经进去做了通报,柳全梳着精致头发,一身干净地应了出来。
“扶慈怎了来了?真是稀客。哦,不,你瞧瞧我,眼下你才是这个当铺的掌柜的,不是稀客,是稀掌柜啊。哈哈哈。”
众人向柳全问了好,扶慈应了几句,看了一楼的几个柜,没见到在班的伙计,心里犯了嘀咕,这样冷清的一个的铺子,就算过去承载了很多荣光,现在的许世友怎么会愿意加价买去?一行人被柳全带着上了二楼。二楼一处阁楼里,焚着香,清新雅致,内挂诸多诗词画卷,茶具果盘皆有,不用再添任何东西,便能招待好客人。阁楼好倒是好,倒不像是个当铺话事人的办公之地。章华闻着焚香,想着柳全倒是挺会享受。
“大公子依然还是喜欢这些。”张婶进了屋,看了一眼阁楼,脱口说。
柳全问到:“这位是?”
扶慈本只是懒散着四处观看,听了柳全这一问,倒来了兴趣,说:“张婶,你说你曾在柳家当过十年丫头,可大舅却认不得你,这可怎么办?”
张婶看柳全瞪大了眼睛也认不出自己,上前弯腰施礼,说:“大公子好,老身小环,张小弟家的。”
柳全再看了张婶一身,叫着说:“哎呀呀!当真是小环!前面见过,你却没和我说。只知道你后来嫁了张小弟,哪里认的出你现在的样子?”柳全忙大家落了座,说了好几句“小环,哈哈,你真是。”
落了座,柳全便开始向扶慈说起柳家来。他指着后面窗户外的院子,将刚才张婶的介绍又重复了一遍。听他说的意思,眼下东侧的门倒还用着,只是家里人少了,便用的少了。又问了扶慈当晚可要回去,不如晚上便在家里用饭。
扶慈却没接晚上用饭的话,问柳全说:“大舅,不知母亲还有什么物件在?我想带回去留个念想。”
柳全看看张婶,又看看章华,眼珠子转动着似乎在想着什么。章华被他看的不自在,说:“柳老先生,路上张婶和我们说了安小姐以前的一些事,扶慈便想着,以前两家不曾来往也就罢了,现在两家既然已经来往,而且还这么紧密,她就想找一些安小姐的旧物,怎么看老年生有些为难?”
柳全哈哈一笑,说“哪里哪里”,却偏问张婶:“小环,不知道你都和扶慈说了些什么?”
张婶忙澄清说:“我能说什么!还不是小姐以前的风光。”
扶慈又问:“怎么,大舅连你妹妹的一些物件都没有了吗?”
柳全抿了一口茶,说:“扶慈啊,不是我不想给,而且已经全没有了。小妹当年带给柳家、带给父亲的痛苦,你们现在无法体会。小妹去时候,母亲做主将她回葬闵湾山,我听了母亲的话,已经将她用过的物件全部烧了陪葬。这些,小环也是听说过的。对吧,小环?”
张婶点点头,扶慈仍不死心,问:“当真一件都没了?母亲之前听说爱看书,书也没留下一本半册?”
“小妹就是那些书看的太多,才做出那些决绝事。那些书,早在她去世之前,父亲就已经命我烧掉了。”
张扶慈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觉得浑身打了个寒颤。章华将茶杯往她手边推了一下,她喝了口热茶才好一些,缓了一会才说:“既如此,晚饭就不在这吃了。大舅,母亲决绝,你们也决绝啊。”
柳全被扶慈的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章华和张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插着话叙了些旧,就在话头快熄灭的时候,满脸带着笑的二来来了,来的正是时候。二来刚进房门,却感觉众人气氛不对,想趁大家没注意先回避一下,章华连忙喊住他:
“二来,你快来,慢慢说,什么事?”
二来回答说:“周……周伙计回来了。”
柳全似乎忘记了他已经不是当铺掌柜的了,回了二来说:“让他下了工就回去。”说完便觉不对,想着二来的这句话该不是对自己说的,忙对扶慈说:“怎么,你找周伙计?”
扶慈撇了大舅柳全一眼,将心中的无名之火压了下去,说:“也不全是。一来看看铺子,虽然隔得远了些,也总得来看一下。那天爹爹说了话,当铺大舅要转我们便接,价钱也按大舅说的算。其实按理说,应该先过来看一下再定的。不过都是自家人,大舅也一定不会坑我这个外甥女,也就罢了。今天去祭拜了母亲,正好张婶说她原是柳家故人,便正好来看一下。二来……”
二来在门口应了一声:“在。”
扶慈被二来这一声应答逗笑了,心中压下去的无名之火总算解了一大半,说:“我不是喊你。二来周伙计在当铺做事,恰巧要和张婶结亲家,便也过来看看他。”
张婶点了点头,柳全惊诧道:“还有这事?原先张先生只说让我接收一人,我一看原来是周伙计。虽然周伙计原来也是柳家伙计,但眼下柳家自顾不暇,周伙计年纪也大了,本不该用他。但张先生说,薪水由他来付,我便只好也接了。想不到,原来是因为这事,怪不得一定得接了周伙计,是嫡嫡亲的亲上加亲啊。哈哈哈。”
张婶一听,惊呼道:“什么?周伙计之前的薪水是张家付的?”
她这才明白,为何周伙计来当铺是如此顺利了。为了二来的婚事,张泽升做了他最后一件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