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就瞧见了慵懒躺在铺满老虎皮的毯子上的花桐,一身精致细腻柔软的蚕白金丝长裙,头上点缀着两串雅致灵动的珍珠蝴蝶,随着她的转头,丝滑的长发滑了下来,脸上还红扑扑的。
错愕了。
他有些见着了十来岁时候的李静的错觉。
但他见着坐在一旁书桌,举着书册,脸庞坚毅的林浩南的时候,心里有了诸多不满。
但他不说。
“桐儿,住的可还习惯?”
“听说李夫人,跑了?”她慵懒地说,“那谢夫人高热不退?”
“……”李清望着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还是先看了一眼这林举人。
模样尚可,功底尚可,武功似乎也尚可,脾气……不一定,人品……还得考究。
“那该如何呢?就由着王爷死了?”
李清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嫣儿……还在。”
“嗯?”花桐睁开了眼睛,冷睨的模样,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李清只觉得在她清澈透明的眸光里,什么都被看得干干净净。
“嫣儿,自愿的。”
花桐手指伸进头发里,挠了挠痒痒。
“你们,真的不配做父母。若是无爱,何必结成夫妇;若是无爱,何必装得恩爱;若是无爱,何必把孩子生下来受苦受累,一辈子不见人潮拥挤。”
李清被骂走了。他想认亲,直接被骂走了。
面子,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花桐看着天色,已经午时后了。
她披了件大氅,不要林浩南跟着,出去了。
可林浩南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出去?即便如今没人会动她。
他轻飘飘地跟在后面,一直跟着她进了一个装扮得精致恍如小园林的院子。
大雪都把绿色压没了,可这里有绿色。
花桐径直推开紧闭的房门,一个瘦弱眼睛红肿的丫鬟害怕地看了看她,但跪在旁边,没有退下。
“花姐姐吗?”她虚弱地想要坐起来,努力了好几下,还是丫鬟爬着过去,再行了个礼,然后起身把李嫣扶着坐了起来。
“小姐……夫人说了,你不能长坐……”
“没事,你去那边火盆旁边坐着吧。”李嫣苍白无力地笑了笑,哄着小丫鬟眼睛又红了。
花桐坐在了床榻,柔软而温暖。她顺着风声而看过去,是距离极远的一个窗台,窗台没关,能一览园林无遗。
原来精妙在此。
李嫣瘦得只剩眼眶的大眼睛,看着花桐红润健康而美艳的脸满是艳羡。
她心里苦涩,还是克制不住地想跟她说话。“那是……母亲为我弄的……”
“她说我出不去,就给我把江南水乡的风景搬进来……明明寒冬腊月,这些都活不了……”
“很快就会被冻死……但我看到的,永远是最绿最挺直的草禾……虽然我知道,我下一次见到的,跟上一次,很明显都不一样了……”
“但……这何尝与我有什么差别呢……”
她的眼眶里也红了,有了泪水。
眼睑轻轻扇动:“听说……我娘走了?”
花桐不语。
李嫣吞下舌尖的苦涩。“也好……也好……外爷爷与我不一样,我是个躺在床上的废物……如今……也算是让我这一生……有了一点用处……”
“别来了一次,却从未有过轰轰烈烈的生活,活脱脱一个废物……被人照顾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