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尽全力,找尽所有偏方,试过所有的办法,终于,她成功了。
她终于有了孩子。
在此时此刻,所有的恶意就仿佛错觉般烟消云散般,所有人都在对她嘘寒问暖着,在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暗淡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抹亮色。
所有人,都在期待新生儿的诞生,并对新生儿,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
她生下了一个丑陋的怪物。
她竭尽全力,却只是生下了一个人厌狗嫌的怪胎,所有人都认为她被诅咒了,所以才会生下丑陋的异形。
那是被诅咒的孩子,必须杀死。
是啊,确实如此。
这样丑陋,怪异,简直是违背常理的。
但看着那孩子,向她伸出手,露出本能的渴求时,她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自诞生在这个世界以来,她从未从未产生过,自己有被需要过的感觉。
所有人,都不断告诉她一件事。
——你是不被需要的。
——你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你要是消失了就好了。
在这个不容于她的世界中,她在眼前的怪胎上,终于感觉到,那种被需要的渴望。
在这充满恶意的世界中,她终于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小小的容身之所。
可他们,就连这小小的容身之所,都要夺走。
借着把孩子溺死的借口,她带着孩子逃离了那让自己喘不过气的村庄,实现了自己少时就渴望的愿望。
她逃到了荒郊野外,逃到了深山之中。
但,仅在最初的快意之后,她便再次感受到现实的残酷。
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在野外生存。
很快,她便虚弱至极,抱着孩子,躲在山洞中。
——又冷又饿。
在身体濒临绝境时,她仿佛看到了天堂。
她看到了暖和的壁炉,看到了满桌子美餐,看到了和蔼美好的家人。
正当她沉浸于此时,吃得满嘴流油时,恍然发现,无论在哪,都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不见了。
——不对,并不是不见了。
只是,需要她重新生出来。
她看向自己再次隆起的肚子。
……
那是承载着恶意的诅咒之子,无比丑陋,在她看来,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她最亲近的家人。
所以,在孩子出生后,贪婪的吸她身上的血,啃食她身上的肉时,她只希望,孩子能够多吃一点,多长大一点。
那样,就不会像她一样无能为力了。
似乎是因为这个愿望,她的身躯变得越来越庞大,逐渐失去了人的形体,也生下了越来越多的孩子……
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直到某个人的突然闯入,孩子发出的哀鸣,打破了她的梦乡。
顺着女人的视线,曲直看到了一个持剑的白发老人。
那是他。
……
这究竟是什么?
曲直已经搞不清,自己为何会看到,这种奇怪的幻觉了。
他只知晓,自己的身躯和精神,已经濒临了极限。
他无法像幻觉的女人一样,仅仅是希望孩子多吃一点,便能让自己的血肉仿佛无中生有般增殖起来。
他的身躯,依然有某个界限。
而现在,他已然抵达了那个界限。
眼前,依稀有着光亮。
那似乎是出口的光芒。
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就连一步,也无法踏出了。
在此时,他再次感受到,自己与巨树的连接。
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样,只要捅破了这层纸,似乎便能迎来,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与巨树,将会真正连接在一起,只要他伸出手,捅破这层膜的话。
正当曲直,伸出手想要触碰时,似乎有一只手,握住了他。
这是幻觉吗?
但即便是幻觉,这恐怕也是让人安心的幻觉吧。
曲直在这最后一刻,放弃了触碰,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