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把上衣脱掉,你的烬枝给我。”
祖母步履蹒跚,羊毛披肩上满是尘土,还有一条大大的裂口。
她向来挽得光滑整齐的灰色发髻散乱不堪,脸上也写满了两个孩子从未见过的紧迫与焦急。
雷蒙德那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召唤阵画得太糟糕了,祖母要亲自帮他返工。
他怕张嘴就被骂,因此也没敢多问,乖乖脱掉了上衣,然后又按祖母的话趴在了祭台上。
可墨礼只画右前臂和手背就行了,祖母为什么要从他的左手画起?
然后是左臂,左肩,左背……
祭台是石质的,冬至时节不穿上衣趴上去实在是很冷。
雷蒙德终于忍不住问:“奶奶,还要画多久啊?”
祖母还没回答,神庙的门又是轰然一开,这次冲进来的是克米特的父亲,雷蒙德通常叫他伍德叔叔。
“司阵大人!帕丽菱阿姨!!您不能……”伍德叔叔同样是满身尘土,肩膀和额头上还有伤痕与血迹。
他飞奔至祭台前,按住了祖母握着烬枝的手。
“最强的‘载方’加上最强的召唤者,这是击退他们的唯一方法……”祖母无奈而决绝地说,“结界已经全毁了啊!”
“您这是在断绝特威兹穆尔家最后的血脉!您觉得这么做就能向这孩子的父母和今天牺牲的兄弟姐妹们交代?”
雷蒙德依然趴在祭台上,听得全神贯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祖母犹疑片刻,手里握着的烬枝就被伍德叔叔就势夺过,扔到站在祭台另一侧的克米特手里,确保她拿不到。
然后伍德叔叔又说:
“还有另外一招,您知道的,虽然不能击退,但……”
“‘那个’结界?可你现在根本凑不齐十二个人啊?!”
“可如果拼上我和她两个人的……”伍德叔叔停顿了一下,“这两个孩子,还有待会从岛上撤离的人……就都交给您了。”
什么意思?雷蒙德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但又满心困惑。
这时又进来两个人,是表哥苩拉索和表姐林返。
“伍德叔叔,司阵大人,你们准备好了吗?”表姐问。
“可以了,你们赶紧走。”伍德叔叔拉着雷蒙德、祖母和克米特出了崖顶神庙,然后自己乘着遣方飞回了岛上。
表姐表哥也分别召唤出了自己的遣方,载着他们离开神庙,去与其他族人会和。
表姐的遣方是一只会飞的巨鹿,它载着表姐和雷蒙德顺着绝壁往下飞。
雷蒙德知道绝壁下方有一条召唤师爱用的隐蔽小路,但他还从没自己走过。
此刻他也不关心什么小路。
自己的身后和眼前,都是刚刚逃出或正在逃离的亲友眷族。
东北海面上,“客人”们乘坐的那艘相当气派的三桅方帆船也正仓皇离去。
在巨鹿朝着小路降落时,他朝故乡投去了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