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了麸糠吃,瞎鹿一家还是难以如厕。
花枝天天都要给孩子抠。
有时候陈安端着碗吃饭,花枝就在她的斜前方,给孩子抠。
对于这个画面,陈安也习惯了。
起初逃荒时,她每天早上用盐水漱口,因为凉水对牙齿不好,陈安坚持用温水漱口。
吃饭前要洗手,饭后要洗手。
现在逃荒快两个月了,啥漱口洗手,全部被抛之脑后。
每天睁开眼就是饿,然后捡柴火,帮忙烧火做饭。
范王氏一双手,随便用雪水冲一冲,手上的污垢都没洗掉,就去和面。
陈安只当看不见,照常吃着饼子。
灾民越走越穷,盯着范家的毛驴,眼睛通红。
范殿元不知是饿的,还是被灾民盯着,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在一天夜里,范殿元和陈安商量后,牵着毛驴卖了。
灾荒越来越久,毛驴也不值钱了,贩子压价压的厉害。
一头驴换了一袋苞米、一袋高粱和一罐腌萝卜。
没了毛驴,多了几袋粮食,他们又能多撑些日子。
看着这些粮食,陈安想着,怎么都能撑到洛阳了。
只要到了洛阳,上了陕西的火车,他们也就有了活路了。
栓柱和范殿元,轮流拉着板车,陈安和星星不坐车了,用两条腿走着。
只有大着肚子的玉蓉,坐在板车上,垫着厚厚的棉被。
她如今已经八个多月,快九个月了,肚子长大了一些,看着微微颤颤的,怪吓人的。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天气冷的能冻死人。
逃荒的灾民肚子没得油水,只能靠火取暖,有时候风太大,吹起小火苗直奔窝棚。
窝棚大多是用茅草和木棍搭建的,见火就着,又有狂风助纣为虐,粘上火星子,窝棚很快燃烧起来。
灾民好不容易搭建的窝棚着了,家当也都烧没了。
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许多灾民,经历挨饿受冻和亲人离世后,心理发生了改变。
这些独身的灾民,形成了一个小团伙,混在逃荒队伍中,各种偷砸抢。
“姐姐,俺饿,给俺口吃的吧...”
陈安正坐在石墩上吃饭,一个鼻涕邋遢的小男孩,冲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求食。
小男孩满脸黑污,眼睛饿的凹陷,穿着磨损严重,露出棉花的袄子,正目不转睛看着她手中的饼子和粥。
那男孩的目光紧紧锁定住陈安的食物,流露出强烈的贪婪,有些凶狠。
男孩虎视眈眈的样子,仿佛一个狼崽子盯上了他的猎物。
这样的目光,让陈安感觉有些不喜。
她没有回应,快速起身,离开石墩,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食物,面带警惕,回到自家的窝棚里。
“咋了?”范王氏关心道。
“妗子,你看那个男娃,看着怪吓人的。”陈安用眼神示意范王氏,看向男孩。
“俺家也没有吃的了,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走吧,走吧,快走吧。”
范王氏走上前,摆摆手,让男孩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