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鸡蛋的腥味、母乳的的奶腥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在一起,着实谈不上好闻。
宋晚木摸着碗边,感觉温度差不多了,便递给王丽珠。
王丽珠撑着身子,努力坐起来,紧皱着眉头,慢慢吃着这让人丝毫升不起食欲的红糖煮荷包蛋。
可能是坐起来的时候牵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王丽珠的脸色有些扭曲,似乎在竭力忍受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努力吃完这碗荷包蛋,王丽珠便继续平躺着,望着蚊帐发呆。
宋晚木看着这样的母亲,心口有些发闷。
这种发闷的情绪在看到王丽珠的晚饭还是和中饭同款的烂糊荷包蛋汤时达到了顶峰。
宋晚木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无名怒火在不断膨胀,她压抑着,用故作轻松的语调问王丽珠:“妈,怎么晚饭还是这个呀?是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这个吗?”
王丽珠无奈地回答道:“这是月子里面的习俗,说是坐月子的时候吃这个比较好。”
“那也不能天天吃这个吧?尤其是这荷包蛋煮成这样,一点食欲也没有。”宋晚木继续问道。
王丽珠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从医院回来后天天就吃这个。你爸可能还不会用电磁炉,每天只能煮成这样。”她顿了顿,似乎努力说服自己一样:“你爸算是好的了,哎,他也忙,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做饭。”
不会做就去学啊,电磁炉有这么难用吗?又不是用挖掘机炒菜,这么多天了,先不说每天都是红糖煮荷包,做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个鬼样子,明显是不放在心上罢了。
宋晚木忍了忍继续问道:“那爷爷呢?就算爷爷不方便上来,也可以楼下做好再端上来呀。奶奶我是知道的,从来都不会做饭,也用不来那些电器。”
王丽珠沉默着,不欲回答,在宋晚木连番追问下,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忘啦,前几年我们和你爷爷都是分家吃饭的,当年因为你姑妈的一些事情闹的比较僵,还是最近关系才有了些缓和。你爷爷年纪大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哪有让长辈一直单独给我做饭的道理。”
王丽珠避重就轻,显然不欲多谈。
重活一世的宋晚木懂了:这是想要趁此机会,拿捏一下儿媳吧。做饭给自己的儿子吃,没有问题,毕竟不管当时闹得再怎么僵,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以后还要靠儿子养老,稍微软化下态度,双方含糊着也就过去了。
但是儿媳?不好意思,这就是外人,此时不拿捏下要等到什么时候?宋晚木是知道爷爷奶奶一向对母亲的强势颇有微词。所以现在情况大概是大家吃同样的饭,我上楼端给你没有问题,毕竟面子上要过得去,想要我特地给你做月子餐?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宋晚木虽然猜到了大致情况,但一时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提建议:“老妈,我现在也会做饭了,到开学前都由我给你做吧。”
王丽珠有些犹豫,宋晚木一看就知道她又要扯学习那些事情,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转移话题:“对了,我不在家的时候,老妈你也是成天躺在床上看着蚊帐孔吗?怎么不看看电视之类的。”
王丽珠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你弟弟,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醒过来哭,再说仰着头看电视脖子也不舒服。”
宋晚木有些不理解:“靠垫呢?怎么不让老爸买个靠垫?之前不是有个MP3?戴着耳机听听歌也是好的呀,这样躺在不是很无聊吗?”
王丽珠费力地调了调枕头:“唉,枕头用着就蛮好的,费那个钱干什么。那个放歌的东西啊?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哪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熬过来就好了”王丽珠喃喃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
宋晚木无话可说,只觉得心里十分憋屈。
她端着碗筷和锅下了楼,走到灶间,看着爷爷奶奶还有老爸慢悠悠惬意地吃着晚饭,爷爷还乐呵呵地在和来串门的村里人吹嘘自己的小孙子多么可爱,奶奶在一旁捧着饭碗,满脸堆笑。平时总是皱着眉头的老爸此刻也是眉头舒展,显得春风得意。
没有人关心一个人孤零零在楼上躺着的王丽珠,没有人想要改变一下王丽珠的环境,让她更加舒服地养好身体,就连王丽珠自己似乎也在勉勉强强地自己骗自己。
宋晚木在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悲哀与齿冷,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自我厌弃。也许作为宋家人,她的血液里流淌着一样的自私与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