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班级都笼罩在一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竞争氛围中。
如果说学校里面是单纯的成绩排名竞争,那么,外面的就业市场、贸易交易就颇有些你死我活的残酷了。
报纸上连番报道米国的金融危机,普通人不懂什么金融不金融,次贷不次贷的,他们只知道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工作越来越不好找了,钱似乎越来越不值钱了,身边越来越多的人都下岗了,哦,现在不叫“下岗”,叫“失业”,或者好听一点,叫“待就业人群”。
吴燕华所在的工厂也在摇摇欲坠,这是一家专门做纺织品出口的工厂,从今年年初开始,出口量就大幅度下滑,原本三班倒开工的流水线,如今光白班50个人都嫌多。
厂里的女工们都是靠计件和夜班拿钱的,如今排班这么少,一天下来根本赚不到多少钱,她们都很慌,再这样下去,场子不会要倒了吧?
“厂子要倒了!”的小道消息越演越烈,一直躺在大办公室里的厂长坐不住了,不得不召集所有员工,在食堂开起员工大会,借此稳定军心:“想必大家也知道,今年的经济形势不是很好,出口量有所下滑,但我们厂是几十年的老厂,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的!”
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堆以前的光荣历史,厂子又顺势卖起了惨:“实话说,现在也确实是厂子里的关键时刻,销量没有那么多,也就意味着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做活。”
底下穿着厂服的员工们顿时骚动起来,“什么意思?这是要我们走人吗?”“是不是要开始开人了呀?”
厂子伸出戴着金表的粗壮手臂,在空中比了个往下压的姿势,示意他们安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厂里重要的一份子,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希望大家能和厂里共进退,大家的岗位都会保留,宿舍也可以住,只不过我们现在确实不需要那么多人,没有排班的人就当放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个放假休息当然是没有薪水的,也就是所谓的停薪留职,即使按照法规,非因劳动者本人原因造成用人单位停工、停业的,且用人单位没有安排劳动者工作的,应当按照不低于本市最低工资标准的70%支付劳动者基本生活费。
当然现在也没人会真的计较这个,大家都在为自己有一个工作岗位而感到庆幸,感到感恩,压根不敢去提其他要求。
一些头脑灵活的,已经在盘算着去给车间主任送点礼,让她给自己多排点班了。
多可笑啊,还要给别人送礼让她给自己多安排一点活,这就跟花十万块买一个工作岗位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吴燕华迈着沉重的步伐,和小姐妹们回到了宿舍。作为一个才入职不到两年的新人,排班自然是轮不到她的,那些老人们都不够分呢!唉,接下来自己能干什么呢?回乡下还是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临时工可以做?
相比之下,作为办公室白领的王海琳,处境看上去似乎要好上那么一点,好歹也是坐办公室的,自然不会像工厂那样简单粗暴地停薪,她们只会在HR的沟通下,“主动”“自愿”提出降薪30%,来和厂子共同度过这个关键时刻。
明面上,小办公室里的人都被人事主管樊美萍约谈了这个月起要降低30%,但她们一个是老板的三表妹,一个是老板的远房亲戚,总之都跟老板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还不是左手倒右手的事儿?
樊美萍还一脸“你别告诉其他人哦”的关怀模样,拉着王海琳推心置腹:“海琳啊,本来大家都要降30%的,我觉得你工作认真负责,所以给你特别申请,只降100块!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等之后厂里情况好起来了,我立刻帮你申请加薪!像你这么勤劳能干的小姑娘可不多见了!”
要不是之前就被宋晚木科普过“最低工资支付标准”的概念,王海琳说不定还真会傻乎乎地觉得樊美萍是个大好人,感激涕零地吃下这个大饼,继续做牛做马,和厂里共进退。
她戴起感激涕零的面具,内心发狠:再熬一段时间,最迟明年,我一定要考上大专!和这群人说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