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想了解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这怎么听上去还是有点奇怪,难道是自己的性缘脑又发作了?听啥都觉得暧昧?不行,正经点!宋晚木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花痴,打算从一个安全的话题入手:“你和顾嘉认识很多年了吗?”
柳时绪点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军训的时候被分到一间寝室,之后就熟悉起来了,你呢,你和傅先生是初中同学?”
虽然说是要让柳时绪讲讲自己的事情,但是在他时不时抛出的一句句反问中,宋晚木也稀里糊涂地讲了不少自己的事情,比如喜欢吃什么菜,从小学到大学经历过的比较有趣的事情,对待宠物的看法,喜欢过的人......
宋晚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向一个人如此坦诚过,这种过于亲密的坦诚令她忍不住有些胆怯和退缩。
只是,她环顾了一眼漆黑的四周,感受着背后温暖的怀抱,也许死亡就在前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封闭自己的内心,是不是太可悲了些呢?
说不清过了多久,依偎着的两人靠得更近了些,柳时绪舔了舔干燥得发裂的嘴唇,就算是他,心里也升起焦灼和不安,他已经估算不了距离被埋到现在过去了多久,只是从身体的状态判断,他和宋晚木起码已经是轻中度缺水的状态,还能撑多久?能撑到救援的那一天吗?
柳时绪将后背贴在墙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清明了一瞬,他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现在还远远不到人体极限的时候,他和宋晚木一定会等到获救的那一天。
被埋的人在废墟中苦苦支撑,外面的救援队自然也是一刻都没有停歇,距离地震发生已经发生一天一夜了,政府行动很迅速,当即就安排了部队、消防、地震等专业救援队伍,只是Ω省多山,地震引发的泥石流给大型吊车、起重机等救援装备的进入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迫于无奈,军人们只能用人海战术,不眠不休地用最原始的工具挖着废墟。
再等等,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们了。
即使眼睛熬得通红,即使手指被锋利的石块划出了血痕,参与救援的人没有一个喊苦喊累,大家都拼命挖着废墟,带着希望的心情用疲惫的双眼搜寻着。
“宋晚木?宋晚木?!”
耳边似乎有谁在喊她,宋晚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干渴的嗓子似乎有沙砾在其中,每咽一次口水都带来一阵刺挠的痒意,“......嗯?”她听见自己发出沙哑的声音。
有人伸出手,探上了她的额头,温温热热的,很舒服,真想现在就立刻这么睡过去。
“宋晚木?宋晚木?现在不能睡!不能睡着!”有人轻轻晃了晃她的脑袋,耳边的声音像只讨人厌的蚊子,不停地在她耳边响着。
真烦人,为什么不能睡?她就想睡过去,宋晚木有些赌气地想着,下一秒,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让宋晚木昏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清醒。
“你居然掐我?!”大概是还残留着一丝昏沉,宋晚木的声音带了一些只对最亲近的人的任性和委屈,不满道:“你凭什么掐我?”
“是我不好,但是现在真的不能睡过去。”柳时绪温柔地说着,原本低沉悦耳的嗓音此刻也染上了一层干燥的沙哑。
宋晚木这才如梦初醒,哦,对了,自己现在是被埋在废墟里面,她想笑着对他说声对不起,却发现自己连笑都已经没有力气,只能轻声问他:“你说,我们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1天?还是两天?”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因为一旦想着这件事,那就代表着被困者的心理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柳时绪下意识地用轻快的充满希望的声音说道:“别管它几天了,我们一定能出去!你也学到过,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人能够存活3-7天,我们只要想着,外面有那么多人在找我们,亲朋好友都等我们!”
亲朋好友吗?是了,到时候自己死了,慧慧一定会伤心,父母呢?半个月的伤心期应该是有的吧?但是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他们最爱的小儿子还好好地在他们身边,一个不听话又嫁不出去的女儿,正好让他们既摆脱被人嚼舌头的困境,又能收获别人的同情,还有财产可以占据,恐怕脸都会笑出花来了吧。
可是怎么办呢,她这个自私的女儿,早就立好遗嘱啦。
一想到那时候父母惊愕愤怒的样子,宋晚木的心里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慧慧总说她面冷心热,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眼其实很小,情感也很扭曲,所有对她不好的人,她永远都记得。
宋晚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出不去,其实我也不害怕,遗嘱我早就立好了,那些对我不够好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
柳时绪虽然从之前的对话中能够感受出宋晚木和她的父母关系不好,但是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年轻女性,连遗嘱都已经立好了,对死亡也没有害怕的样子,究竟是什么的经历才会让她变得这么疏离孤独呢?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感到有一阵疼痛从心口慢慢升起,随着血液向全身蔓延,他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了宋晚木,好像这样就能给她带来更多的温暖,他问道:“他们对你很不好吗?”
“如果说很不好,那就太亏心,如果说很好,那就太恶心,硬要说的话,应该就像是冬天沾湿了的棉被,夏天化了一半的冷饮,夹杂着目的性的亲情不够纯粹,充满自我感动的奉献中混合着窒息。”
柳时绪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矛盾的亲情,但他见到的病人多了,自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家庭氛围,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更紧更近地抱住了眼前瘦削颤抖的身躯。
温热的人体天生就带着抚慰的力量,宋晚木感受到这股无言的安慰,黑暗和寂静放大了她的情绪,她转过身,手臂环住对方劲瘦的腰,主动正面抱了上去。
“砰砰砰”不知道是谁的心脏先开始的,在一段急促的跳动之后,两颗心跳的节奏逐渐同频共振。
柳时绪的下巴垫在宋晚木的肩膀上,鼻尖靠着她的颈侧,嗅着这股好闻的气息,内心的慌乱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孟浪深嗅的冲动,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彻底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