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过年了,不回家吗?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老人眼皮都不抬。
“你当过兵吧?这伤是在战场上受的?为什么不去找相关的部门领取津贴?你完全可以靠着国家的补助安享晚年,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摆摊糊口?”
老人皱眉,却仍是不理会。
周暖继续问,“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有人阻挠或者冒领?”
这也不是不可能,她曾看到过报道,有些居心不良的坏虫就干过这事。要是真的,她可以让顾西岳帮帮忙。
她话音刚落,老人手里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艰难地开口,“你的,鞋没问题,你走吧。”
大概是长时间没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很是难听,不过还是听得清楚。
他的口音很熟悉,很明显是江州那一带的口音,跟秦月枝何荣生的口音一样。
周暖愣了一下,“老伯,你是江州人?我也是江州那边的,咱们是老乡呢。”
老伯微微一怔,然后混浊的眼珠里染上怀念。
他的脸色好看了些,“女娃,你心善,但千万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开口说话后他说话越来越顺,说这话时,他的眉宇间满是伤痛之色。
见他愿意交流,周暖打起了精神,“老伯,你是战场上退回来的士兵吧?”
“。。。”
“这伤都是那时候受的?”
“。。。”
不否认就是承认。
周暖不明白,一个为国牺牲了那么多的士兵,怎么会落到靠修鞋糊口的地步,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有人冒领了?
“国家怎么不管管。。”
老人却怒了,“不跟国家的事,国家很好!是我自己不愿意去领,你不要在这里乱猜!”
他的腰板挺得直直的,那一只正常的眼睛满是凌厉,就像一个扞卫国家而英勇战斗的战士,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的祖国。
周暖被他的反应惊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抱歉,老伯,是我想多了,”她真诚地道歉,“只是,您为什么。。。”
那是他应得的补偿,他本应是受人敬仰的英雄,为何却甘愿守着这个小破摊碌碌度日,连温饱都做不到?
老人却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满脸愧疚,语气中都是悲哀,呐呐道,“大家都没了,只活了我一个。。。我为什么要活下来啊。”
周暖心中震憾,她想过很多原因,唯独没想过是因为这个,这位老英雄竟然因为战友都牺牲了,而他却活下去感到愧疚感到良心不安,他大概宁愿那时候也跟着牺牲了,也不愿意苟活着。
战争已经结束,但有的人永远走不出来。
“老伯,这不是你的错。。”周暖想劝。
老人却挥挥手,刚刚还直着的腰板一下子塌了,“女娃,你不懂,你走吧,就让我这样吧,我心里也好受些。”
天空越发的阴沉,明明没有下雨,却感觉雨不曾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