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该休息了。”

约摸才十岁左右的男孩眨着他那双特殊的浅灰色眸子，对着书房里坐着的人轻声说道，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看起来无比平静却没有生气，给人一种在跟一个精雕细琢的石像对视的错觉。

“好，知道了，小未你…也准备休息吧。”

书桌前一脸倦容眼眶深陷的男子站起身来揉捏着眉心，一旁站立的童子麻利地收拾好桌上的奏章，毕恭毕敬地对着男孩行了一礼。

“见过八皇子。”

男孩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退在父亲身后半步跟着。

安江国八皇子未初，自他记事以来，安江国的皇帝，他的父亲，就没有松开过紧皱的眉头。似乎每时每刻都被愁绪笼罩着。虽然父亲从未提起，但是宫里的人基本都认为，是因为未初的母亲——安江国皇后，难产去世。

打那之后，皇上仿佛一夜间失去了颜色。他整日坐在皇后生前最喜欢待着的书房里处理政务，更是力排众议，将皇后的遗子未初接来亲自抚养，由皇帝亲自教导习武读书。

也独独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叫他父亲而不是父皇，可以随意进入书房，但是让众人都意外的是，皇帝并没有一点想将这颗掌上明珠捧为储君的意思。即使在不少人眼里，未初迟早还是会从皇帝手里接过江山。

这独一份的父爱，一直持续到未初十岁。

未初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偏爱，一定和自己从未见面过的母亲有关，是个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父亲对母亲的专情。皇后离世后，无论多少臣子磨破嘴皮地劝说，父亲依然没有另外立后的打算。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未初知道，父亲还是会去后宫里临幸妃子们，只是每次回来，父亲的眉头都依然紧皱着，明明正值中年容光焕发的时候，他却过早地露出了疲态。

父亲每次和他对视，看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似乎都想说什么，可是只能压在肚子里。那眼里写满的复杂的情绪，即使父亲想要隐藏，却毫无例外全部满溢，打湿了未初年幼的心。

他还小，不懂得为什么父亲看着自己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又爱又恨，甚至可以说是…想通过自己换来另外一个人似的表情，还带着一丝丝自己不理解的，无法看破的色彩。

不过，未初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个寻常的孩子。不仅是宫人看到自己时总是下意识避开，而且还有自己异常平稳的心绪。他看过很多书本，却没有一点自己曾经童年时期哭闹的记忆。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也曾经提起过。

“八皇子您的心智较旁人来说都成熟稳重得多，想必您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成就不亚于陛下的伟大君王。”

你看，就连皇帝身边的老太监，都觉得未初一定会继承皇位。不懂事的他好奇地问过父亲，为什么自己如此不同，父亲却只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年幼时，未初也询问过宫人还有父亲，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模样。可奇怪的是，偌大的皇宫里，却没有一张母亲的画，甚至所有的宫人都对皇后的样貌记忆寥寥，父亲更是每次说到母亲就一言不发，未初只好一次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毕竟无论他有多么好奇，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明日，你的皇兄，子初，要来看看你。”

父亲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似乎是在照顾身后步子比较小的未初，未初抬头撞进了那个和自己五官有七分相似的男人的眼睛里，淡然地点了点头。

说来好笑，十年了，他还没见过他的兄弟姐妹们。

他活在帝王的羽翼下，异常地成熟让他懂得很多他这个年纪本不应该知晓的道理，但追究起来，他其实还是一个小孩子，无数次渴望有玩伴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