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琢寒心简直要掉到了冰窖里,又被人拿个锤子砸个稀烂,“抱”住苏大小姐,下场可能会比揪着鬼鹫的脖子拔毛更惨。
白琢寒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周身一怔,就听到骨节噼啪作响,心下叫了一句完了,赶紧摸索着想把手放到该放的地方,没想到岩壁上还随心所欲得凸起了几块岩石,白琢寒刚一动弹,手便被死死卡住,好死不死按在了苏锦大小姐尊贵的臀上。
死一般的沉寂……白琢寒长这么大第一次萌生想要剁手的念头,默绫和祭灵这两把剑若是让他来选的话,他必定会挑看上去比较轻薄的默绫,手气剑落大约也不会怎么疼。
白琢寒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狂奔,如同他后背上奔流而下的冷汗,记不清人生第几次把话说成了结巴:“那……那个……,劳驾……语……哦不……锦小姐,挪一挪,在……在下被卡住了。”
漆黑的沉默中夹杂着骨节响,白琢寒周身都笼在肃杀的杀气之中,几乎就要变成一根不喘气的人棍儿。就在以为苏锦要爆发的时候,她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往下一蹲,从白大人棍僵直的双手间钻过,把自个儿挪进了一旁的通道里。白琢寒觉得腹中重重一坠,估摸着是方才悬着的心终于掉了下去,砸进了五脏六腑。
地道不长,尽头忽明忽暗的跳动着一点火光,尽管地道里黑得令人难以辨别方向,但是这两个人却循着对方的气息,推算着对方的步伐,默契却又悄无声息地往光源围了过去。一道寒铁门挡在两人面前,那跳动的火苗从那门上裂开的细缝中飘忽着透出来。白琢寒将手抚上门,一些碎屑随着他的触动纷纷落到地上,他干脆使了点力道将表层的焦炭剥落大半,凭着微弱的火光和手上的触感辨认出这道门原是由寒铁铸就,那寒铁在极寒之地千次淬火铸就,就算落在火堆中也透着凉意,就算是在赤焱业火的蹂躏之下,也不过是脆化了而已,并未完全坍塌成灰。
白琢寒往手上惯了两分的掌力将这寒铁击得粉碎,门口倏得一下豁然开朗,暗道内燃着的烛火令人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小言哥哥?还有小语姐姐?”暗道里传来一个欢喜而稚嫩的声音,从坍塌下去的碎屑中,一张小花脸扒拉着露了出来。
“冬仔!”
“冬仔!”苏锦和白琢寒难掩语气中的兴奋,一同伸手将冬仔从暗道里抱了出来。他受惊不小,但小孩子家家的就是心大,见到两个哥哥姐姐一下便将方才的恐惧忘到了脑后,脸上的眼泪鼻涕还没擦干净了,扑到两人的怀里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冬仔奶奶出事之后,冬仔便暂时寄养在了白琢寒和苏锦的屋子里,起火的时候,冬仔正在午睡,被浓烟呛醒之时,早已被火团团包围,冬仔哭叫着要寻冷家兄妹,屋里却除了大火燃烧的噼啪之外听不到任何回应。可怜的冬仔便如同一只被困死待宰的小兽一般,在这炼狱的牢笼中打转,误打误撞地竟触到了暗道的入口,捡回了一条命。
“冬仔还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呢,”冬仔说着眼角又有了泪光:“死了也好。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奶奶了?”
苏锦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人,好像一松手这小人儿就会不见了,烛火下白琢寒分不清苏锦是在哭还是在笑,只是听得她含糊地轻言到:“姐姐答应你,永远不再让你一个人了。”
“真的么?”冬仔抬起湿乎乎的脸,却隐约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脸上,一只手也抚上了冬仔的头,白琢寒慢慢蹲下身:“哥哥也答应你。”
清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蛮荒,却唯独照不亮这座忘城的焦土。苏锦在唯一的城墙残骸下用石头堆了一座坟,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碑上应该写些什么字,忘城烧得什么都没留下,这座坟连衣冠冢都算不上。白琢寒见苏锦犹豫不决,便抽出剑在石碑上刻下了两个字。
“忆城。”
苏锦念出了声。
“既然忘不掉,那就留在回忆里吧。”白琢寒轻声道。
苏锦在这簇新的碑前默默合掌,抬眼时便见得白琢寒插着手在不远处安静地等她,周身笼上一层淡淡的晨曦,长身玉立,一身黑衣,气宇不凡。
苏锦回头又看了一眼忆城。在心中暗自道了一句:再见,珍重。
晨光下,朱雀,徐占平跨在马背上,小小的冬仔窝在岩石边等着抱,白琢寒在前面往马匹大步迈去,有亲人的地方便是家,说的大概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吧。白琢寒一手抄起冬仔,跃上马背,一行人在蛮荒的风沙中往锦都而去。